“我大学导师现在在伦敦做风控咨询，或许可以问问他的意见。”苏念安眼睛发亮，“他以前带过不少欧洲的项目，经验很丰富。”
“那就联系看看。”乔治点头，“不过今晚先不想工作，陪我喝一杯。”
两人走到吧台前，点了两杯威士忌。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上晃出涟漪，带着烟熏的味道。苏念安抿了一口，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，暖意慢慢散开。
“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？”乔治突然问，“在行业峰会上，你跟人争论风险定价模型，把对方怼得说不出话来。”
苏念安笑了：“当然记得，那个人说风险定价只看历史数据就行，我跟他说，黑天鹅事件从来不在历史数据里，结果他跟我吵了半个小时。”
“我当时就觉得，这女人有点意思，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样，认死理。”乔治碰了碰她的酒杯，“后来挖你过来，果然没看错人。”
苏念安看着他，突然说：“其实我当时也注意到你了，你坐在第一排，一直皱着眉看我跟人吵架，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呢。”
“我是在想，这人要是能来我的团队，得省多少事。”乔治笑起来，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了，“事实证明，我没说错。”
宴会厅里的人渐渐少了，乐队也开始收拾乐器。团队的年轻人走过来，脸上带着疲惫却兴奋的表情。小张举着手机：“乔治总监，苏经理，我们合张影吧，纪念一下今晚拿奖。”
乔治把奖杯递给苏念安，自己站到她身边。闪光灯亮起的瞬间，苏念安突然觉得，这个团队就像一个齿轮组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，却又紧紧咬合在一起，朝着同一个方向转动。而她和乔治，就是那个最核心的齿轮，彼此支撑，也彼此成就。
走出酒店的时候，晚风带着凉意吹过来。乔治把西装外套脱下来，披在苏念安肩上：“走吧，我送你们回去。”
苏念安裹紧外套，上面还残留着乔治的体温和淡淡的雪松香水味。她看着团队的年轻人在前面说说笑笑，声音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，突然觉得，风控这行虽然每天都在跟风险、数据、危机打交道，却也藏着最踏实的成就感——那种把风险挡在门外，让信任自己的人安心的感觉，比任何奖杯都重要。
车子驶上归途，车载音响里的爵士乐还在流淌。乔治握着方向盘，侧头看了一眼苏念安，她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，嘴角却微微上扬着。他笑了笑，踩下油门，车子朝着黎明的方向，稳稳地驶去。前路或许还有无数风险等着他们，但只要身边有这样一群人，再大的风浪，似乎都能扛过去。
车子刚拐过街角，苏念安突然睁开眼，指尖在膝盖上敲出轻快的节奏：“刚才颁奖时，我注意到环球风控的马克脸色不太好看，你说他会不会在医疗基金项目上给我们使绊子？”
乔治打了把方向盘，后视镜里的酒店灯光渐渐缩成光点：“他要是安分守己，就不是马克了。不过他团队去年那笔能源项目的烂账还没清干净，真要闹起来，先翻车的只会是他。”他从储物格里翻出盒薄荷糖，“倒是你，刚才怼刘志远那下够狠，就不怕他在业内说你坏话？”
“说就说呗。”苏念安剥了颗糖扔进嘴里，薄荷的清凉顺着喉咙往下钻，“风控这行靠的是真本事，不是人情往来。他那种连自家公司表外融资都查不出来的人，说的话谁会信？”前排的小张突然咳嗽两声，她转头看过去，“怎么了？刚才跟王总聊得怎么样？”
小张挠了挠头，耳尖还红着：“王总问我报告里的夏普比率怎么算的，我当时脑子一懵，居然说错了参数……还好苏经理你及时过来救场。”
“错了就错了，没什么丢人的。”苏念安从包里翻出个笔记本递过去，“这是我以前整理的风险指标计算公式，你回去好好看看，明天用蒙特卡洛模拟法跑数据时，正好实践一下。”她顿了顿，声音软了些，“我刚入行时，在酒会上把VAR值念成了VIp，被整个行业笑了半年呢。”
车厢里爆发出一阵低笑，刚才在宴会上紧绷的气氛彻底松弛下来。小李突然说：“乔治总监，苏经理，你们觉不觉得今晚的奖杯特别沉？我刚才偷偷摸了一下，好像是实心的。”
乔治笑了：“等你们什么时候能在三天内挖出三家空壳公司的关联交易，就知道比奖杯更沉的是什么了。”他看向窗外掠过的街景，“当年我第一次独立做风控报告，发现一家上市公司用虚假应收账款虚增利润，提交报告的前一晚，他们老板带着一箱现金找到我家，说只要我改个数字，这箱钱就归我。”
“那你改了吗？”后排的实习生小林瞪圆了眼睛。
“你说呢？”乔治挑眉，“要是改了，现在哪有你们苏经理什么事。”苏念安在旁边轻轻踢了他一脚，两人相视一笑，车厢里的空气仿佛都染上了蜜糖的甜。
车子停在员工宿舍楼下时，苏念安突然想起什么：“对了，明天早上九点的会别忘了，法务部说要跟我们核对医疗基金项目的合规条款。还有，鼎盛集团的刘志远，你们谁都别接他的电话，这种人沾了就甩不掉。”
小张他们抱着奖杯跑进楼道时，还在兴奋地讨论明天该用什么颜色的锦旗把奖杯裱起来。乔治靠在车身上点了支烟，烟雾在夜风中很快散了：“刚才小林问你有没有改报告时，你眼里的光跟三年前一模一样。”
“那当然。”苏念安仰头看着夜空，星星稀疏地嵌在墨蓝色的天鹅绒上，“我们做风控的，守的不就是个‘真’字吗？数字不会骗人，风险不会消失，我们能做的，就是让该看见的被看见。”她突然笑出声，“不过说真的，刚才颁奖时我差点摔一跤，还好你扶了我一把。”
“你当时眼里只有奖杯，哪还看得见脚下的台阶。”乔治掐灭烟头，拉开车门，“走吧，送你回家。今晚这奖杯，得让你家猫也长长见识。”
苏念安的公寓在二十楼，推开门时，橘色的大猫正蹲在阳台上看月亮。它瞥见苏念安手里的奖杯，立刻喵呜一声扑过来，爪子在光滑的金属表面上留下几道浅痕。
“你看你，把奖杯都刮花了。”苏念安笑着把猫抱进怀里，乔治在玄关换鞋时，突然指着客厅墙上的照片：“这张合影什么时候拍的？我怎么不记得。”
照片里，团队所有人挤在办公室的沙发上，每个人脸上都沾着蛋糕奶油，乔治举着份报告笑得露出牙，苏念安则在他身后比了个鬼脸。“就是半年前你生日那天啊，”苏念安把奖杯放在书架最上层，“你当时喝多了，抱着打印机说要认它当干儿子。”
乔治的耳尖微微发烫，转身去看苏念安的工作台。电脑屏幕还亮着，上面是医疗基金项目的初步风险评估框架，她用红色批注笔圈出了几个关键点：“你这框架里漏了跨境医疗资质的合规风险，欧盟那边刚更新了医疗器械认证标准。”
苏念安凑过去看，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：“还真是，明天让法务部把最新的认证清单发过来。”她突然打了个哈欠，眼角沁出点水汽，“说起来，今晚马克看我们的眼神，像极了饿狼盯着肥肉，你说他会不会在我们提交最终方案前，故意泄露我们的模型参数？”
“泄露就泄露。”乔治伸手合上她的电脑，“我们真正的杀招从来不是模型，是团队里这几个能在数据堆里嗅出风险味道的人。”他指了指窗外，“你看那栋亮着灯的写字楼，鼎盛集团的人现在估计还在连夜改财报，而我们的人明天一早就会带着更精准的模型去战斗，这就是区别。”
苏念安看着他眼里的光，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，他把被批得满是红叉的报告扔回给她时，眼里也是这样的光——严厉，却藏着期待。她弯腰从柜子里翻出个相框，里面是张泛黄的便签，上面是乔治潦草的字迹：“风控的终极意义，是让信任你的人睡得安稳。”
“这张便签你还留着？”乔治有些意外。
“当然。”苏念安把相框摆回书架，与奖杯并排而立，“每次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，就看看它。”她抬头看向窗外，天快亮了，远处的天际线泛起淡淡的鱼肚白，“明天又是硬仗，对吧？”
乔治走到她身边，两人的影子在晨光里交叠在一起：“是硬仗，但我们有最好的团队。”楼下传来早班公交的报站声，新的一天正在醒来，而属于他们的战场，早已在数据的海洋里悄然铺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