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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5章 ——接到国内助理电话(1 / 2)

顾星晚站在橄榄树影里,指尖还沾着托斯卡纳午后的暖意。阳光透过叶片筛下细碎的光斑,落在她米白色的亚麻长裙上,像撒了把碎金。手机在帆布包里震动起来时,她正望着远处山坡上的红顶农庄出神,那片砖红色在浓绿的植被里跳脱得恰到好处,像画家随手点上去的一抹亮色。

“喂,小周。”她接起电话,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刚从景致里抽离的慵懒。风穿过树林,带来远处葡萄园里收割机的嗡鸣,衬得电话那头小周的声音格外清晰。

“顾小姐,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休假,”小周的语气带着惯常的谨慎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,“有位客户托人找到工作室,说想定制一套双面江南苏绣服。”

顾星晚的脚步顿在原地。橄榄树叶的沙沙声仿佛瞬间退远了,她能听见自己心跳轻轻顿了一下。双面苏绣,这四个字像枚细针,猝不及防地刺中了藏在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。她抬手扶住身边一棵老橄榄树的树干,树皮粗糙的纹路硌着掌心,带来一种踏实的触感。

“具体情况说说。”她的声音平静下来,带着职业性的冷静。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树影,落在远处蓝得像块玻璃的天空上,那里正有朵云悠悠飘过,形状像极了江南水乡里常见的乌篷船。

“对方没透露姓名,只说是通过一位姓秦的先生联系的。”小周在那头翻着记录的声音沙沙作响,“要求很明确,要做一套双面绣的旗袍,衣料用真丝重缎,主题定为‘江南春’。特别强调了,必须是双面异色、异形、异针,而且要赶在三个月后的‘东方美学之夜’上穿。”

顾星晚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树皮上划着圈。双面三异绣,这几乎是苏绣里最考功夫的活计。普通的双面绣能做到两面图案相同、色彩略异已属不易,要做到图案、色彩、针法全不相同,还要让两面都保持苏绣特有的细腻灵动,简直是在跟丝线较劲。她想起从前见过的那些传世之作,绣娘们往往要在绷架前坐足半年,才能让两面的山水花鸟各自成章,却又在针脚里藏着隐秘的呼应。

“三个月?”她轻轻皱了眉,“就算现在开工,时间也太赶了。”苏绣最忌急躁,一根丝线要劈成四十八分之一,一针一线都得带着呼吸般的节奏,哪容得下这般催赶。

“对方也知道时间紧,”小周的声音压低了些,“说愿意出十倍的价格,还说只要能成,后续三年的定制单都给我们。顾小姐,您也知道,工作室这半年接的多是批量订单,这种高定的活计……”

顾星晚打断她:“对方有没有说,为什么一定要双面三异绣?而且指定了‘江南春’?”
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:“没细说,只说穿这件衣服的人,想在‘东方美学之夜’上,让西方人看看真正的江南。还说,不要那种刻意堆砌的亭台楼阁,要‘藏在骨子里的江南’。”

“藏在骨子里的江南……”顾星晚低声重复着这句话。风突然转了向,带着葡萄藤的清香扑过来,她恍惚间竟闻见了熟悉的味道——那是江南梅雨季里,潮湿的青石板路混着白兰花的香气,清冽又缠绵。她想起小时候在老宅的院子里,看母亲坐在窗下绣花,阳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绷架上,母亲的手指拈着丝线,在素白的绸缎上游走,转眼间,一片荷叶就带着露珠活了过来。

“顾小姐?”小周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。

“让对方发一份详细的需求过来,包括穿衣人的身形数据、偏好的色彩倾向,还有……”她顿了顿,“问问那位秦先生,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能做双面三异绣的。”工作室这几年很少接这类高难度的定制,业内知道她们有这个本事的,屈指可数。

“好的,我马上去问。”小周应得干脆,又犹豫了一下,“顾小姐,您看这事……”

顾星晚望着远处山坡上被阳光镀上金边的葡萄园,那里的葡萄串饱满得像一颗颗紫玛瑙。她想起出发前,工作室的老师傅还跟她说,今年的丝线收得特别好,尤其是那种叫“烟雨蓝”的色号,晕染得像极了江南初春的天。

“等我看完需求再说。”她轻轻吸了口气,空气里满是托斯卡纳的阳光味道,却奇异地和记忆里江南的水汽交融在了一起,“你先把工作室的绣娘名单发一份给我,看看谁的手头现在是空的。”

挂了电话,顾星晚没再往前走。她靠着橄榄树坐下,把帆布包垫在身下。手机屏幕还亮着,小周发来的消息提示正在闪烁,但她没去看。风里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,像在演一场无声的戏。

她想起第一次尝试双面绣时的样子。那时候她才十六岁,偷偷把母亲的绷架搬回自己房间,想绣一幅最简单的并蒂莲。结果绣到一半才发现,正面的花瓣刚有了轮廓,反面的针脚已经乱得像团麻。母亲发现时没骂她,只是坐在她身边,拿起剪刀把绣坏的地方细细拆了,说:“绣双面绣,得心里装着两面的画。你只盯着一面,另一面自然要闹脾气。”

那时候她不懂,只觉得是母亲在说绕口令。直到后来真正沉下心来,才明白这话里的道理。双面绣最难的从不是针法,而是绣者要同时在心里铺展开两幅画,让它们在一根丝线的两端各自生长,却又在最隐秘的针脚里,藏着同一份呼吸。就像江南的水,一面映着粉墙黛瓦,一面藏着鱼虾潜游,看似两界,实则同根。

手机又震动起来,是小周发来的需求详情。顾星晚点开图片,屏幕上跳出几行字,字体是苍劲的行楷,不像打印体,倒像是手写后扫描上去的。“衣长及踝,袖呈垂露状,领缘镶墨色滚边。正面取‘雨巷’之意,青石板路蜿蜒,油纸伞半遮桃花面;反面绘‘别院’之景,白墙下芭蕉滴翠,竹影扫过月洞门。两面针法各异,正面用乱针绣出雨丝迷蒙,反面以平针绣显线条利落。”

她的指尖在“桃花面”三个字上轻轻点了点。这描述倒是精准,直到避开那些浮于表面的符号,直抵江南的魂。可既要雨巷的缠绵,又要别院的清寂,还要让两面在色彩上形成对比——正面大概是烟灰色调,反面则要衬出月光的青白,这其中的平衡,怕是要费不少心思。

更有意思的是针法的要求。乱针绣随性灵动,适合表现雨丝的飘忽;平针绣规整细腻,能衬出白墙竹影的疏朗。可两种针法要在同一块缎面上共存,还要保证两面互不干扰,这简直是在挑战苏绣的极限。就像要在同一支曲子里,既弹出琵琶的哀婉,又奏出古筝的清越,稍不留意就会变成一团乱麻。

顾星晚靠在树干上,闭上眼。脑海里先浮现出雨巷的画面:青灰色的石板路被雨水打湿,泛着温润的光,一把油纸伞从巷口缓缓移来,伞下露出半张沾着雨珠的桃花脸,睫毛上的水珠坠在唇角,带着点说不清的怅惘。这画面该用偏冷的色调,丝线要选那种带着灰度的粉,像被雨水洗过的桃花,艳得克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