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郊皇家马场,春草如茵,晴空澄澈。
一场激烈的马球赛刚歇,场上骏马喷着响鼻,骑手们说笑着下场,看台上一片衣香鬓影,笑语喧阗。
越王云琮今日未着铠甲,一身墨色绣银云纹劲装,勾勒出宽肩窄腰的挺拔身姿。他刚带领一队宗室子弟赢了一场,额角沁着细汗,神色虽依旧沉稳,但眉宇间比在朝堂或军营时松弛些许,正与身旁的年轻郡王说着方才的巧妙传球。
忽然,他话语微顿,目光似被什么无形之物牵引,越过攒动的人群,精准地落向了入口处。
是秦佳喻来了。
她似乎是被大夫人林氏勉强带来散心的,穿着一身再简单不过的月白绣淡紫藤萝襦裙,墨发轻绾,仅簪一支素银簪子。与周围环佩叮咚、华服璀璨的贵女们相比,她素净得近乎突兀。她脸上带着惯有的懒散,那双独特的琥珀色眼眸漫无目的扫视着热闹的马场,像是对周遭的一切都提不起太大兴趣,只想寻个清净角落待着。
然而,就在她身影映入眼帘的刹那,云琮那双深邃的、总是蕴藏着无尽心思与威严的桃花眼,几乎是瞬间便被点亮了。那不是一种刻意为之的变化,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、难以自抑的辉光。仿佛冰封的湖面骤然投入暖阳,冷硬的线条悄然融化,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却真实的柔和与专注。他甚至无意识地微微调整了站姿,目光追随着她,唇角扬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小弧度。
这细微至极的变化,快得旁人根本无法捕捉,却一丝不落地被不远处正用汗巾擦拭额角的沈梦溪看在了眼里。
沈梦溪今日穿着一身火红的骑射装,长发高束成马尾,身姿挺拔利落,方才在场上亦是英姿勃发,引得不少喝彩。她曾对这位战功赫赫、俊美无俦的越王殿下心存过一丝朦胧的好感。少女怀春,英雄慕艾,本是常事。也因为这份曾经的关注,让她比旁人更细致地观察过云琮,深知他平日对待旁人是一种怎样的、礼貌却疏离的冷漠。
正因如此,他此刻那瞬间的眼神变化,才在沈梦溪眼中显得如此清晰和……不同。
沈梦溪擦拭的动作慢了下来,她顺着云琮的视线,自然也看到了那位气质独特的相府二小姐。心中顿时了然,随即泛起一丝极淡的、连她自己都未曾深究的失落,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和明悟。
“原来……他心悦的,是这般模样的女子。”她在心中轻轻一叹,并无嫉妒,只是恍然。她性情爽朗洒脱,自有其骄傲,见对方心有所属,那点刚刚萌芽尚未宣之于口的好感,便也悄然收敛,化作了一份纯粹的好奇与旁观。她很快调整好心态,目光从那边移开,转而望向场中正在饮水的爱驹,神情恢复明朗。
而场中,云琮已不着痕迹地结束了与郡王的谈话,缓步朝着秦佳喻的方向走去。
秦佳喻正觉得周遭喧闹,想寻个安静处,一抬头,便见云琮已到了近前。他身量极高,在她面前投下一小片阴影,带来了些许压迫感,却也隔绝了周遭一部分嘈杂。
“殿下。”她依礼微微屈膝,声音清淡。
“不必多礼。”云琮的声音较平日似乎温和了些许,“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你。可是觉得喧闹?”他注意到她微微蹙起的眉尖。
“还好。”秦佳喻淡淡地答了一句,目光落在他还带着运动后潮红的手背上,那里有一道不甚明显的擦痕,似是刚才球杖刮蹭所致。她几乎是下意识地,从袖中取出一个极小的素白瓷瓶,递了过去,“干净的。殿下处理一下为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