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抓他干什么?”姜晓荷拍了拍手上的灰。
“抓了他,顶多算个造假,罚几个钱,关几天就出来了。”
“他那破作坊还是租的,设备也是破烂,没收了也不心疼。”
她拉着陆铮往回走,脚步轻快。
“我要让他疼到骨子里。让他把棺材本都赔进去,以后想翻身都难。”
……
城西,一片废弃的砖瓦房区。
这里的巷子窄得连自行车都难骑进去,污水横流,两边墙上贴满了治性病的牛皮癣广告。
最里面的一间大院子,大铁门紧闭,里面却热火朝天。
冒着黑烟的烟囱突突地响,院子里堆满了烂了一半的桃子,苍蝇嗡嗡乱飞。
几个光着膀子的工人正把那些削掉烂肉的桃子往大锅里扔,糖精不要钱似的往里倒。
王海坐在门口的破藤椅上,手里夹着根烟,听着那个刚跑回来的手下汇报。
“真这么说的?”王海猛地坐直了身子,烟灰掉了一裤子。
“千真万确!当着几十号人的面说的!”
那手下喘着粗气,一脸兴奋。
“她说她认栽,要停产整顿,还要给退钱。”
“我看那个姜晓荷脸都白了,肯定是怕闹出人命兜不住。”
“哈哈哈哈!”
王海大笑起来,满脸横肉都在抖。
“我就知道!一个小娘们儿,能有什么能耐?遇上事儿就慌了神!”
他站起来,狠狠吸了一口烟。
“她停产正好。现在市面上红星罐头卖断了货,只要她不出货,这市场就是咱们‘红日’的!”
他把烟头往地上一扔,用脚碾灭。
“通知下去,今晚别睡了,通宵干!把那两台封口机都给我开足马力!”
旁边一个工头模样的凑过来,有些犹豫:“海哥,咱这桃子不够了。而且买瓶子和糖精也没钱了……上次那笔款还没结呢。”
王海眼珠子一瞪:“没钱就去借!怕什么?等这批货铺出去,钱不是大风刮来的?”
“姜晓荷那个厂子一停,咱们就能趁机把供销社的渠道都占了。”
“到时候,咱们就是正牌!”
工头还是有点哆嗦:“可是……借谁的啊?”
“去找城南的大彪。”王海咬了咬牙。
“告诉他,我要借五千。利息按他的规矩算。”
“五千?那可是高利贷啊!”
“富贵险中求!只要这一把成了,咱们以后就是万元户!”
王海被即将到手的钞票冲昏了头脑,什么也不顾了。
……
三天后。
红星罐头厂的大门确实紧闭着,挂了块“整顿停业”的牌子。
但厂子里面,并没有停工。
工人们正忙着把崭新的生产线擦得锃亮,这是梁文连夜让人从南方运过来的二手设备,虽然不是新的,但比原来的老机器好用十倍。
姜晓荷坐在办公室里,手里拿着一份报纸。
陆铮推门进来,手里拎着两个铝饭盒。
“吃饭。”
他把饭盒放在桌上,打开盖子,红烧肉的香味飘了出来。
“那边怎么样了?”姜晓荷放下报纸,拿起筷子。
“疯了。”陆铮给自己倒了杯水。
“王海这三天没合眼,据说借了五千块钱的高利贷,进了两卡车烂桃子,生产了大概五千箱罐头。”
“现在整个院子都堆满了,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。”
“五千箱。”姜晓荷嚼着红烧肉,笑了,“他这是把身家性命都押上了。”
“他联系了几个之前被我们拒之门外的小供销社,打算明天一早铺货。”
陆铮说,“听说还要搞个大促销,买二送一。”
“买二送一?”姜晓荷摇头,“这是要把市场做烂啊。不过,他没机会了。”
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。
“公安局那边的陈队长,打招呼了吗?”
“打过了。”陆铮坐下,“说是接到群众举报,有人制售假冒伪劣食品,数额巨大,今晚就会行动。”
“行。”姜晓荷咽下嘴里的饭,“那我们也去凑凑热闹。”
……
夜深了。
城西的那座破院子里,灯火通明。
王海看着满院子堆积如山的罐头箱子,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,但精神却亢奋到了极点。
这都是钱啊。
只要明天天一亮,这些货拉出去,就能变成白花花的银子。
到时候把大彪的钱一还,剩下的足够他吃香喝辣一辈子。
“都给我轻点搬!摔坏一瓶老子扣你们工钱!”王海指挥着工人往卡车上装货。
就在这时,大铁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。
紧接着,“哐当”一声巨响。
紧闭的大铁门被一下撞开,门锁崩断,两扇门板歪歪斜斜地倒向两边。
几束强光手电筒的光柱瞬间射了进来,照得人睁不开眼。
“不许动!公安!”
威严的喝声响彻夜空。
院子里的工人们吓得手里的箱子都掉了,稀里哗啦碎了一地玻璃,糖水流得到处都是。
王海被强光晃得用手挡住脸,腿肚子直转筋:“误会!都是误会!我们这是正经生意……”
“正经生意?”
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光柱后面传过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