肥瘦相间的猪肉被切成麻将块大小，往烧得滚烫的猪油里一倒。
“刺啦”一声，浓郁的肉香瞬间炸开，混着葱姜蒜的爆香味，霸道地钻进每个人的鼻孔里。
工人们闻着味儿，干活都更有劲了。
那些原本在村口监视的村民，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，一个个直咽口水。
尤其是村里的孩子们，像一群闻到腥味的小猫，扒着土坡，眼巴巴地望着，小肚子“咕噜咕噜”地叫。
姜晓荷把肉炖得软烂，下了大把的白菜和粉条子，咕嘟咕嘟地熬成一大锅香喷喷的猪肉白菜炖粉条。
“开饭喽！”
她扬声一喊，工人们立刻围了过来，一人一个搪瓷大碗，盛得冒尖。
姜晓荷没先给自己盛，而是端着第一碗，走到了土坡下，递给那个之前给她带路的小男孩。
“来，尝尝姐姐做的菜。”
男孩看着碗里颤巍巍的大块红烧肉，终于忍不住，接了过来，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。
一个，两个……越来越多的孩子围了过来。
姜晓荷笑着，给每个孩子都盛了一碗。
很快，一些大人也扛不住了，扭扭捏捏地走了过来。
“姜……姜老板，俺们不是要饭……”一个汉子红着脸解释。
“我知道。”姜晓荷笑着给他盛了一大勺。
“大家都是邻居，一起吃个热闹。尝尝，看我手艺怎么样。”
一锅热气腾腾的大锅饭，比一百句承诺都有用。
陈家挑唆起来的那点敌意，就在这实实在在的肉香和姜晓荷温暖的笑容里，一点点地被融化了。
陆铮站在不远处，靠着卡车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。
看着他的女孩，系着洗得发白的围裙，站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，脸上沾了点灰，额前的碎发被热气和汗水打湿，黏在脸颊上。
那双眼睛，亮得像天上的星星。
当她笑着给孩子们打饭时，那笑容比夕阳还要灿烂，晃得他心口发烫。
他看着她端着沉重的饭勺，有些吃力地在锅里搅动，便掐了烟，迈开长腿走了过去。
他什么也没说，只是很自然地从她身后伸出手，握住了她握着勺柄的手，连着勺子一起接了过来。
“我来。”
他的声音低沉沙哑，温热的呼吸喷在姜晓荷的耳廓上，让她脸上一热，心跳漏了半拍。
夜里，工棚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煤油灯。
姜晓荷趴在铺满了图纸的简陋木板桌上，就这么睡着了。
连着几天的奔波和操心，让她累坏了。
陆铮推门进来，脚步放得极轻。
他看着她疲惫的睡颜，眉头微微蹙起。
她身上还盖着那件画满了图纸、沾着尘土的旧军大衣。
他走过去，弯下腰，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。
怀里的人很轻，像一团没有重量的云。
或许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怀抱和气息，姜晓荷在他怀里不安分地蹭了蹭。
小脸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，像只餍足的小猫。
陆铮的身体僵了一下，抱着她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了。
他将她轻轻放在临时搭建的行军床上，替她盖好被子。
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时，工棚的门，被轻轻敲响了。
“笃，笃。”
陆铮眉头一皱，起身开门。
门外站着的，是白天那个带头闹事的老村长。
他手里攥着那杆旱烟袋，神情局促，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。
“陆……陆同志，”老村长压低了声音，往屋里看了一眼，“姜老板……睡了？”
陆铮点了点头，没有说话。
老村长搓了搓手，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布层层包裹的东西，塞到陆铮手里。
“这个……你看看。”
陆铮打开布包，里面是一张泛黄、脆弱得仿佛一碰就要碎掉的纸片。
借着昏暗的灯光，他看清了上面的字。
那是一张几十年前的地契存根，字迹已经模糊，但最关键的位置，用毛笔写的两个字，依旧清晰可见。
业主：陆仁昌。
陆铮的瞳孔，骤然紧缩。
老村长叹了口气，声音像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：
“俺们村祖祖辈辈都记得，这片地，以前是姓陆的大官家的。”
“后来……后来就乱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