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铮手中的钢笔“啪嗒”一声掉落在桌上,墨水溅开,像一朵黑色的死亡之花。
周培安。
那是他父亲的副官,是看着他穿着开裆裤长大的“周叔叔”,是曾经手把手教他打靶,夸他有陆家风骨的长辈。
更是当年,在陆家最危急的关头,第一个反水,从背后捅出最致命一刀的叛徒!
正是他提供的所谓“证据”,让赵家的“清算”变得名正言顺,让陆家一夜之间满盘皆输,分崩离析。
父亲被迫“死亡”,远走他乡,这一切,都和这个人有最直接的关系!
滔天的恨意和杀气,从陆铮的眼底疯狂涌出,几乎要化为实质。整个书房的温度,都仿佛骤降到了冰点。
忠叔看着他这个样子,吓得脸色惨白,嘴唇哆嗦着:“少爷,您……您别冲动……”
陆铮没有说话,只是缓缓站起身,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,死死地盯着窗外。
他紧握的双拳,骨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,发出“咯咯”的脆响。
他要杀了他!
这个念头,像野草一样在他心里疯长。
……
姜晓荷刚安顿好养殖场的事,回到陆家老宅,就感觉到气氛不对。
整个宅子都静得可怕,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,连大气都不敢喘。她心里一个咯噔,快步走向书房。
书房的门虚掩着,她刚走到门口,就感受到一股几乎能将人冻伤的寒意,从门缝里透出来。
她轻轻推开门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——
陆铮像一尊冰雕,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,周身散发着浓烈到化不开的杀气。
忠叔则像个犯了错的孩子,垂着头站在一边,满脸的惊惧和无措。
“陆铮?”姜晓荷轻声喊了一句。
陆铮的身子动了一下,他缓缓转过身,看向姜晓荷。
当他的目光和她相遇时,那眼中的滔天怒火和杀意,才稍稍收敛了一些,但取而代之的,是更深沉的、令人心碎的痛苦。
姜晓荷的心,被他这个眼神狠狠地揪了一下。
她没有问发生了什么,也没有劝他冷静。
她只是走上前,无视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,伸出双手,紧紧地握住了他冰凉僵硬的手。
“告诉我,他是谁。”她的声音不大,却异常坚定。
“不管他是谁,不管发生了什么,我陪你一起面对。”
陆铮的身体僵硬着,他看着姜晓荷清澈而坚定的眼睛,眼底那片狂暴的风雪,终于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。
他反手握住她的手,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。
“周培安。”他从牙缝里,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这个名字。
“赵兴邦找到了他。”
姜晓荷能感觉到,他说出这个名字时,全身都在细微地颤抖。
她将他的手握得更紧,用自己的体温,试图温暖他冰冷的手指。
“当年,就是他,出卖了整个陆家。”陆铮的声音沙哑得厉害,像被砂纸磨过一样。
“我父亲……我父亲的死,和他脱不了干系。”
寥寥数语,却道尽了血海深仇。
姜晓荷终于明白,陆铮身上那种几乎要毁天灭地的恨意,从何而来。
那是杀父之仇!是不共戴天之恨!
她没有说“不要冲动”之类的废话。
姜晓荷知道,在这种仇恨面前,任何劝慰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她只是抬起另一只手,轻轻抚上他紧绷的侧脸,用最温柔也最坚定的语气说:“好,那我们现在就去找他。”
“问清楚当年的所有真相,把所有债,一笔一笔地讨回来!”
陆铮看着她,看着她眼里映出的自己的影子,那颗被仇恨和冰冷包裹的心,终于透进了一丝光。
他点了点头。
“忠叔,去查。我要知道周培安现在在哪儿,一刻都不能等!”
陆家的情报网,效率高得惊人。
不到半个小时,忠叔就带回了消息。
“查到了,少爷。周培安退休后,一直被赵家秘密安置在京郊西山的一家疗养院里,对外宣称是身体不好,需要静养。”
疗养院?
姜晓荷和陆铮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冷意。
这哪里是静养,分明是监视和软禁。
“准备车,我们马上过去。”陆铮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,但那份冷静之下,是即将喷发的火山。
一个小时后,一辆普通的吉普车停在了西山疗养院的大门外。
陆铮换上了一身便装,姜晓荷也穿得十分朴素。
两人提着一个水果篮,以探望生病亲戚的名义,顺利地混了进去。
疗养院环境清幽,到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,或散步,或下棋,一派祥和安宁的景象。
可姜晓荷知道,这片平静之下,隐藏着怎样的罪恶和背叛。
他们绕过主楼,按照情报,直接往疗养院后山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