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出电梯,初夏带着草木气息的热风扑面而来,与乔英子记忆中的许多个放学回家的午后如此相似,却又截然不同——这一次,她是“回来待嫁”的女儿。
还没等她站稳,一个奶声奶气、带着急切欢欣的呼喊就从楼道里传了出来:“姐姐!姐姐回来啦!”
紧接着,一个穿着背带裤、虎头虎脑的小身影炮弹似的冲了出来,正是三岁的乔小宇。
他跑得还不算太稳,却目标明确,直直扑向乔英子,一把抱住了她的腿,仰起红扑扑的小脸,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亮晶晶的:“姐姐!抱!”
乔英子心头一软,方才与方一凡分别的那点淡淡离愁瞬间被这纯粹的喜悦冲散了不少。
她弯下腰,用力将沉甸甸的小家伙抱起来,在他柔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:“小宇!想姐姐没有?”
“想!”乔小宇响亮地回答,小手紧紧搂着乔英子的脖子,好奇地看着她,“姐姐不住外面了?回家住?”
“对呀,姐姐回家住一段时间,陪小宇玩,好不好?”
乔英子蹭了蹭弟弟的鼻尖,心里涌起一股暖流。
这时,宋倩也从门里走了出来,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,目光落在抱着弟弟的女儿身上,眼神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和感慨。
她上前,先接过乔英子手里的小行李箱,轻声说:“快进来吧,外头热。”
走进家门,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味道——淡淡的洗衣液清香、宋倩惯用的某种护手霜的味道,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、属于“家”的温暖气息。
客厅的布置和记忆中相差无几,干净、整洁,透着宋倩式的井井有条,只是多了许多乔小宇的玩具和童趣装饰,让这个曾经一度因父母离异而显得过于冷清的空间,重新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。
“来,英子,房间妈都给你收拾好了。”
宋倩提着行李箱,引着乔英子走向她曾经的卧室。
推开那扇熟悉的房门,午后明亮的阳光正透过洁净的窗户洒进来,照亮了房间里的一切。乔英子站在门口,一时间竟有些怔忪。
房间大体上保持了原样。那张她伏案苦读多年的书桌还在窗边,上面甚至依旧摆着那盏护眼台灯;书柜里塞满了她高中时的课本、习题集和那些珍爱的天文、科幻书籍;墙上贴着已经有些褪色的星空海报,那是她当年梦想的缩影;床铺是干净的浅蓝色床单,蓬松的被子叠得整齐——是宋倩一贯的风格。
但又有许多细节不同了。书桌上多了几个相框,里面是她和方一凡在大学里的合影,有高中时在南京的,有在清华校园里的,每一张都笑容灿烂。
床头柜上摆着一个憨态可掬的宇航员小摆件,是方一凡某次出差给她带回来的礼物。
衣柜似乎被整理过,腾出了一半空间,显然是为她这次回来暂住准备的。
窗台上还放了一小盆清新的绿萝,生机勃勃。
宋倩将行李箱放在墙边,走到窗边,将窗帘再拉开些,让更多的阳光涌进来。
她回头看着站在门口有些出神的女儿,脸上带着温柔而了然的笑意,轻声问道:“怎么样?是不是很熟悉,又有点……陌生了?”
乔英子缓缓走进房间,指尖轻轻拂过光滑的书桌面,点了点头,声音里带着一种时光流逝的感慨:“嗯……好久没回来了。好像一切都还是老样子,但仔细看,又都不一样了。”
这里,曾经是她逃离父母离婚后尴尬与压力的避风港,是她青春期所有秘密、梦想、泪水与欢笑的发生地。
无数个夜晚,她在这里刷题到深夜,抬头仰望墙上的星空海报,憧憬着遥远的宇宙;也曾在这里,因为和妈妈的争执而蒙着被子哭泣;更在这里,接到方一凡打来的、充满活力的电话,一点点驱散她心头的阴霾……
这个房间,见证了她从青涩敏感的少女,一步步走向独立、坚定。
而自从考上大学,尤其是和方一凡确认关系,两人在外租房构建起属于他们的小世界后,她就很少再长时间回到这个房间了。
偶尔回来,也是匆匆吃顿饭,看看父母弟弟,像客人一样。
如今,以“待嫁新娘”的身份重新回到这里,即将从这里出发,走向人生的新阶段,这种时空交错的感觉,让她心中五味杂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