简单的问答,却仿佛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外交谈判达成了一致。这不是单方面的呼唤,而是双向的、有意义的交流!他知道他们在,他能感受到他们的存在,并且这能带给他安宁!
站在一旁记录的秦教授和工作人员,也都忍不住红了眼眶,无声地击掌相庆。这是一个里程碑式的突破!
随后的尝试,他们开始触及一些更具体的内容,但依旧谨慎地避开可能引发混乱的复杂记忆。
“喜欢听景昕咿咿呀呀的声音吗?”——一次眨眼。
“今天的阳光照进来,觉得暖和吗?”——一次眨眼。(当时一缕阳光正巧透过窗帘缝隙,洒在他的床沿)
“想……早点离开这里吗?”——一次异常坚定和快速的眨眼。
当问到最后一个问题时,林晚星清晰地看到,他放在身侧的手指,也微微蜷缩了一下,仿佛在无声地强调着那个“是”的答案。
他想要离开,想要回归。这份强烈的意愿,比任何生理指标都更能说明他意识复苏的内在动力。
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“对话”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,直到监测数据显示陆震霆的精神出现疲态才结束。这二十分钟,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,又短暂得如同瞬间。
交流结束后,内室的陆震霆似乎陷入了深沉的睡眠,呼吸平稳悠长。而外间的林晚星,却久久无法平静。她抱着不知何时也安静下来的景昕,望着窗外,又哭又笑。
希望,从未如此真切。
然而,狂喜过后,秦教授也给林晚星带来了需要冷静面对的现实。
“晚星,今天的成果是巨大的,证明陆团长的意识核心已经具备了相当程度的认知和交流能力。但是,”他话锋一转,语气变得严肃,“这距离他真正意义上的‘苏醒’——即能够自主控制身体、清晰表达思维、完全恢复认知功能——还有非常非常遥远的距离。”
“他现在就像一台刚刚接通了部分电源、屏幕能亮但操作系统还大部分瘫痪的电脑。我们可以通过外接设备(眨眼编码)进行一些极其基础的输入输出,但机器本身的‘硬件’(身体机能)和‘软件’(记忆、思维)还存在着大面积的损伤和缺失。”
秦教授详细解释了接下来将面临的巨大挑战:长期的卧床导致肌肉严重萎缩、骨质疏松,心肺功能也需要漫长恢复;神经系统受损的修复更是世界性难题;而记忆和认知的重建,则依赖于持续不断的、可能收效甚微的刺激和康复训练。
“前路漫漫,甚至可能比让他恢复基础意识更加艰难和枯燥。”秦教授看着林晚星,目光中既有欣慰也有担忧,“你需要有打一场持久战的心理准备。未来的康复过程,可能会充满反复、挫折,甚至……可能永远无法恢复到从前的状态。”
林晚星静静地听着,脸上的激动渐渐化为一种沉静而坚定的神色。她低头看了看怀中女儿酷似丈夫的眉眼,又抬头望向玻璃窗后那个沉睡的身影。
“秦教授,我明白。”她的声音清晰而平稳,“只要他还‘在’,只要他还能知道我们爱他,还能表达他想回来的意愿,再难的路,我们也会陪他一起走下去。一天不行,就一年;一年不行,就十年。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。”
她的目光温柔而执着,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条漫长康复之路的尽头,看到了那个穿着军装、挺拔如松的身影,重新站在她和孩子们面前的那一天。
第一次“对话”的成功,不是终点,而是一个充满希望却也布满荆棘的新起点。家的力量,将继续支撑着他们,穿越漫长的时光,走向团圆的彼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