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彻底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、令人心安的昏暗。山洞顶壁的发光苔藓与晶体,洒下柔和而稳定的光晕,不再闪烁不定,也不再带有星陨之地那种诡异的死寂感。空气中弥漫的尘埃已然落定,只剩下清新的、带着泥土与岩石气息的微凉空气,以及那丝丝缕缕、虽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天地灵气。
寂静。一种与星陨之地截然不同的、蕴含着生机的寂静。没有腐溃生物的嘶吼,没有能量风暴的咆哮,没有空间破碎的嗡鸣,只有彼此悠长而略显沉重的呼吸声,以及地下暗河在岩层深处流淌传来的、若有若无的潺潺水声。这种寂静,是安宁,是抚慰,是劫后余生者最需要的良药。
林昊背靠着冰冷但坚实的岩壁,盘膝而坐,双目微阖。他全部的心神都沉入了体内。伤势比预想的还要严重。胸口肋骨断了三根,内腑受到剧烈震荡,多处经脉因强行引导净光之源和穿越空间通道而布满裂痕,如同干涸河床上的龟裂。寂灭心灯的火星黯淡得几乎看不见,仅能维系最基本的生命之火不灭。净光之源沉寂在心灯深处,散发着温和的暖意,缓慢流淌,修复着最细微的损伤,但速度慢得令人心焦。
然而,与星陨之地最大的不同,在于环境。这里空气中流淌的灵气,虽然稀薄得如同晨雾,却纯净而温和,带着一种滋养万物的生机。他尝试着,以意念为引,如同久旱的禾苗汲取甘霖般,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些灵气,透过皮肤,渗入经脉。
灵气入体的瞬间,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传遍全身。不再是星陨之地灵气那种狂暴或死寂,而是如同最轻柔的春雨,滋润着干涸的经脉壁,带来丝丝凉意与生机。裂痕在灵气的浸润下,传来细微的麻痒感,那是组织在缓慢修复的迹象。虽然修复速度远不如净光之源直接,但这种来自外界环境的、持续的、温和的滋养,却是稳定伤势、补充本源的基础。他不敢贪多,只能以最缓慢的速度,一丝丝地汲取,引导着这微弱的灵气流,沿着最不重要的支脉缓缓运行,温养着近乎枯竭的身体。
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,嘴唇干裂,但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死灰色,似乎淡去了一丝。每一次深长的呼吸,都带着灵气的微光,胸口的剧痛在灵气的抚慰下,也似乎减轻了少许。
不远处,赵焱躺在一块相对平坦的石板上,苏芸正在小心翼翼地处理他左臂的伤势。臂骨在最后的冲击中再次断裂,错位严重。没有合适的夹板,苏芸只能用削薄的坚硬木片和从衣物上撕下的干净布条进行固定。她指尖凝聚着微弱的魂力,仔细感知着骨骼的位置,动作轻柔而精准。
“赵师兄,忍一下。”苏芸低声道,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。她的魂力也消耗巨大,此刻全神贯注,更是疲惫。
赵焱咬紧牙关,额头上青筋暴起,却一声不吭,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。当苏芸将最后一块木片固定好,用布条紧紧捆扎时,他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,被冷汗浸透。但他眼中却闪过一丝放松,断骨复位固定后,那钻心的疼痛总算缓解了大半。
“多谢苏师妹。”赵焱声音沙哑,试图用右臂撑起身体,却牵动了胸腹的伤势,一阵剧烈咳嗽。
“别动,好好休息。”炎珂连忙上前,将盛满清水的叶子卷成的简易水杯递到他嘴边。清澈甘甜的暗河水滑过喉咙,带来一丝清凉和力量。炎珂自己的脸色也很苍白,魂识的损耗需要时间慢慢温养,但她还是强打精神,照顾着伤势更重的赵焱和林昊。
阿洛是最忙碌的一个。她将背篓里所有可能用上的东西都翻了出来。几块保存完好的、最纯净的月华菌干,被她用小石头仔细研磨成粉末,分成小份,准备混入清水中给大家服用,温养元气。那些在星骸之湖收集的、散发着微光的苔藓,被她捣碎成糊状,小心翼翼地敷在赵焱和林昊身上一些较深的外伤上,苔藓中微弱的净化与生机之力,能有效防止伤口恶化并促进愈合。她还从山洞角落找到几种常见的、具有止血消肿功效的野草,辨认无误后,也采来备用。
整个山洞内,弥漫着一种疲惫却安宁的气氛。没有人说话,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恢复中。赵焱喝完水后,便依言躺下,尝试运转宗门最基础的养元功法,引导着微薄的灵气滋养伤体,虽然进度缓慢,但总好过干耗。苏芸和炎珂处理完伤势后,也各自找地方盘膝坐下,魂力内敛,如同春蚕吐丝般,一丝丝地修复着受损的魂识。阿洛则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小兽,轻手轻脚地收拾着杂物,用大片树叶从暗河取水,保证大家饮水充足。
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淌。洞顶的光苔光芒似乎恒定不变,难以判断具体过了多久,可能是一天,也可能是两天。
林昊的调息最先告一段落。他缓缓睁开眼,眼底深处那抹疲惫依旧浓郁,但原本涣散的眼神重新凝聚起一丝清明。体内空荡荡的感觉依旧,但经脉中那丝丝缕缕的灵气流转,带来了一种实实在在的“活着”的感觉。他看向同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