利雅得的下午,阳光毒辣得能把空气烤出波纹。香氛系统徒劳地喷着清冷的雪松味,却压不住房间里那股无形的燥热。张纳伟(Saira)懒洋洋地蜷在窗边巨大的猫爬架最高层,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身下柔软的绒布垫子。他刚结束一场高强度的“船式”核心训练,肌肉还在微微发颤,汗水浸湿了后背薄薄的丝质家居服,黏腻地贴在皮肤上。
沉重的金属门无声滑开。
苏尔坦亲王走了进来,刚结束一场重要的视频会议,深灰色的高定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,领带也松垮着。他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,但是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房间,落在猫爬架顶端那个慵懒的身影上时,立刻被一种纯粹的、欣赏玩物的兴致取代。
“我的Saira,”亲王的声音带着放松后的慵懒,他径直走到猫爬架下,仰头看着,“今天看起来格外……蓬松。”他的视线,精准地锁定了那条垂落下来、几乎触到地面的蓬松黑色长尾。
张纳伟的猫耳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。他立刻从慵懒的状态切换,轻盈地从爬架上翻跃而下,落地无声,如同真正的猫科动物。他快步走到亲王身前,微微低头,脸上绽开一个温顺甜美的笑容,猫耳温顺地前倾:“殿下回来了。”声音清亮柔顺,带着恰到好处的依赖感。
亲王伸出手,没有像往常一样抚摸他的头发或脸颊,而是直接探向了他身后那条蓬松的尾巴。带着薄茧的手指,捻起尾巴中段的一簇毛发,力道不轻地揉搓着。
“天气太热了,”亲王像是在自言自语,又像是在下达命令,指尖捻动着那簇毛发,带着一种评估物品是否需要修剪的随意,“这身毛,看着就闷。剪短些,清爽点,打理起来也方便。”他说着,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抬了抬金丝眼镜,镜片反射出冰冷的光。
剪尾巴毛?!
这个词像一道惊雷,毫无预兆地劈进张纳伟的脑海!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!
尾巴……这条该死的、作为“宠物”最显眼标志的尾巴!它带来的屈辱深入骨髓!但潜意识里,这蓬松的毛发,也是他最后一点能藏住“张纳伟”这个名字的、可怜的屏障。剪掉它?像修剪一件物品的装饰?把他最后一点属于“动物”的、或许还能被模糊地视为“天性”的象征,也彻底剥夺,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、光滑的、供人玩赏的“人形玩偶”?
恐惧和巨大的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毒蛇,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,勒得他几乎窒息!
就在亲王的手指捻着那簇毛,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微微向下拉扯的瞬间——
张纳伟的身体,在他大脑反应过来之前,先一步做出了反应!
不是剧烈的挣扎,不是愤怒的咆哮。仅仅只是,极其轻微地、不受控制地、向后退了半步!
仅仅半步!
脚后跟在地毯上摩擦出几乎听不见的“沙”的一声轻响。
时间,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了。
亲王捻着尾巴毛的手指,猛地顿住!他脸上的那点慵懒和玩味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,金丝眼镜后的瞳孔骤然收缩,锐利如鹰隼的目光,像两道冰冷的探照灯,死死钉在张纳伟骤然变得苍白的脸上!
空气里的雪松味瞬间凝固,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。巨大的、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巨石,轰然砸下!
张纳伟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,几乎要破膛而出!恐惧像冰水,瞬间浇遍全身!完了!
“殿…殿下!”他几乎是尖叫出声,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。身体比思想更快地做出了反应——他猛地扑跪下去,额头重重磕在亲王锃亮的皮鞋前昂贵的地毯上!整个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。
“Saira错了!Saira不是故意的!刚才…刚才腿抽筋了!对!是抽筋了!”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,声音带着哭腔,充满了绝望的哀求。他抬起头,脸上是刻意挤出来的、混杂着巨大恐惧和讨好谄媚的表情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将落未落,猫耳紧紧贴在头皮上,尾巴更是死死夹在双腿之间,恨不得缩进肚子里。
“殿下您想怎么剪就怎么剪!Saira的尾巴…是殿下的!殿下觉得怎么好看就怎么剪!Saira绝对没有意见!绝对没有!”他几乎是嘶喊着,双手甚至想去抱住亲王的腿,却又在即将碰到那昂贵西裤的瞬间,触电般地缩了回来,只敢卑微地抓着地毯的绒毛。
他搜肠刮肚,把从那些偷偷浏览的、关于如何讨好金主的“小三教程”里学来的所有词汇和姿态都用上了:“Saira是殿下最乖的宠物!殿下让Saira做什么,Saira就做什么!绝不敢有半点违逆!刚才…刚才真的是意外!求殿下原谅Saira这一次!求您了!”声音凄婉哀绝,充满了表演的痕迹,却又因为真实的恐惧而显得格外刺耳。
苏尔坦亲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。那目光,像在看一只不小心打翻了主人花瓶的、惊慌失措的虫子。
没有愤怒的斥责,没有暴力的惩罚。只有沉默。
这沉默,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窒息。
几秒钟后,亲王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收回了捻着他尾巴毛的手指。动作优雅,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疏离。他抬手,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,仿佛刚才触碰了什么不洁的东西。
“陈管家。”亲王的声音不高,平静得像在吩咐一件最平常的家务事。
沉重的门再次滑开,陈管家那张刻板得如同石雕的脸出现在门口。他穿着笔挺的黑色管家服,一丝不苟,微微躬身:“殿下,您吩咐。”
“Saira,”亲王的目光甚至没有再落到地上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上,只是淡漠地看着陈管家,“需要一点时间,安静地反思一下她的‘意外’。”他顿了顿,清晰地下令,“禁闭室。七十二小时。水和基础猫粮。”
“是,殿下。”陈管家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和疑问,仿佛只是在接收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指令。他迈着刻板的步伐,走向还跪伏在地毯上的张纳伟。
张纳伟猛地抬起头,脸上血色尽失,眼中充满了彻底的惊恐和绝望!禁闭室!七十二小时!那个只有一个小窗口、墙壁全是软包、如同坟墓的地方!
“殿下!不要!Saira知道错了!真的知道错了!求求您!不要关我!我保证!我保证再也不会了!”他挣扎着想扑向亲王,却被陈管家冰冷而有力的手像铁钳一样抓住了胳膊!
“Saira小姐,请跟我来。”陈管家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,手上的力道却大得惊人,不容反抗地将瘫软的张纳伟从地上拽了起来。
张纳伟被半拖半拽地带离了房间。在房门合拢的最后一瞬,他绝望地回头,只看到苏尔坦亲王淡漠地转过身,走向吧台给自己倒酒的背影。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,不过是拂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。
禁闭室的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,“咔哒”一声,电子锁扣死的声音,像敲断了最后一根神经。
张纳伟被陈管家几乎是扔进来的。他踉跄了几步,才勉强站稳。
这里,像一个巨大的、柔软的棺材。
目之所及,全是白色。墙壁、天花板、地板,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、米白色的软包材料,触感有些像粗糙的绒布。没有棱角,没有硬物,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、无边无际的柔软。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正中央一个嵌在软包天花板里的、散发着惨白冷光的LEd灯板,24小时亮着,恒定不变,不分昼夜。唯一的“窗户”是门上方一个巴掌大小的、镶嵌着厚厚防弹玻璃的方形小孔,透进来的光线微弱得可怜,只能勉强分辨外面是走廊的顶灯。
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、像是新布料和消毒水混合的、极其单调的气味。绝对的安静!连自己的心跳声和血液流动的声音,都被放大了无数倍,在耳边“咚咚”作响。吸音材料吞噬了所有声音,连他刚才踉跄的脚步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第一天,张纳伟几乎是麻木的。
巨大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笼罩着他。他像一摊烂泥,直接瘫倒在那同样覆盖着软包材料的地板上。地板有点凉,但软软的,并不难受。神经高度紧绷后的骤然放松,加上之前训练的巨大消耗,潮水般的疲惫瞬间将他淹没。
他蜷缩起来,脸埋进臂弯里。没有声音,没有变化的光线,只有一片死寂的柔软包裹着他。他很快就睡着了,睡得昏天黑地。不知道睡了多久,醒来时只觉得饥肠辘辘。
禁闭室的门下方,有一个书本大小的活动挡板被拉开。一个金属小碗被推了进来,里面是满满一碗棕褐色的、颗粒分明的干猫粮。旁边还有一个同样材质的小碗,盛着清水。
张纳伟盯着那碗猫粮,胃里一阵反胃。普通的猫粮,带着一股廉价的人工肉味和谷物味,远不如他平时吃的特级定制生鱼片和罐头。屈辱感再次涌上来,但很快被更强烈的饥饿感压了下去。他爬过去,用手抓起一把猫粮,塞进嘴里,机械地咀嚼着。干硬的颗粒摩擦着牙齿和口腔,发出“嘎吱嘎吱”的声响,在死寂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,听起来格外刺耳。他强迫自己吞咽下去,又灌了几口凉水。
吃饱喝足,困意再次袭来。在这片没有时间参照物的柔软坟墓里,睡觉成了唯一能逃避现实的途径。他再次蜷缩起来,很快又沉沉睡去。
醒来,吃那难以下咽的猫粮,喝水,继续睡……
第一天,就在这种浑浑噩噩的昏睡和机械的进食中,悄然滑过。他甚至没觉得有多难熬,只是觉得疲惫,只想睡。
第二天,当他在固定的时间被饥饿唤醒,再次吃完那碗猫粮后,情况开始变得不同了。
睡足了。身体里的疲惫感消失了。大脑变得异常清醒。
而这清醒,在绝对的寂静和单调中,成了一种酷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