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章 镀金囚笼的初演(2 / 2)

“爸爸对不起你,琳琳……”巨大的悲伤和愧疚像潮水般将他淹没,他在心底无声地呐喊,眼泪在黑暗中无声地滑落。指甲因为过度用力,深深掐进了掌心柔软的皮肉,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,却奇异地让他混乱的大脑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醒。“爸爸变成了这个样子……还被人当成怪物看……”

掌心的刺痛和黏腻感告诉他,出血了。但这微不足道的痛楚,比起内心的煎熬,又算得了什么?

黑暗中的旅程仿佛没有尽头。外面的声音时远时近,模糊的人声、隐约的音乐、清脆的碰杯声……像来自另一个世界。每一次声音的变化都让张纳伟的身体绷得更紧。

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几分钟,也许几小时,笼子终于被轻轻放下,触地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。

外面的声音骤然清晰起来!

法语优雅的卷舌音,英语流畅的谈笑,还有夹杂着喉音的阿拉伯语……各种语言交织在一起,形成一片热烈而奢华的声浪。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清脆声响,酒杯碰撞的叮当声,男人低沉的笑声,女人娇媚的惊呼……汇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洪流,穿透厚厚的黑布,冲击着张纳伟脆弱的神经。

“这就是殿下新收的宠物?”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,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玩味,像在讨论一件新奇的摆设。

“嘘,亲爱的,小声点。殿下还没允许揭开黑布呢。”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笑意回应,语气里却同样充满了期待。

张纳伟的身体在笼子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!牙齿紧紧咬住下唇,几乎要咬出血来。头顶的猫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恐惧,紧紧向后贴伏在头皮上,几乎要隐没在长发里。那条蓬松的长尾更是死死地、用尽全身力气缠绕在腰间,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,像一条濒临窒息的蛇。

他能感觉到!

那些目光!

无数道目光,穿透了厚重的黑布,聚焦在他所在的笼子上。好奇的、贪婪的、玩味的、评估的……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,穿透黑暗,扎在他的皮肤上,刺进他的心脏,带来一阵阵灼热的刺痛和冰冷的寒意。

“好了,各位,”一个熟悉而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,压过了所有的嘈杂——是苏尔坦亲王。他的声音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和不容置疑的威仪,“让我们来看看我的新藏品。”

话音落下的瞬间,笼罩着笼子的厚重黑布被猛地掀开!

刺眼的光芒如同决堤的洪水,瞬间汹涌地灌满了整个笼子!张纳伟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激得下意识紧紧闭上了眼睛,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涌出。

短暂的眩晕和失明后,他强迫自己适应光线,缓缓睁开了双眼。

视野被一片令人晕眩的衣香鬓影所占据!

巨大的客厅,水晶吊灯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芒,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奢华的金边。男男女女,身着华服,珠光宝气,如同从时尚杂志里走出的模特。他们的目光,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奇、探究和一丝高高在上的审视,像无数道聚光灯,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——这个被关在镀金笼子里的“展品”。

“天哪!我的上帝!这是真的吗?长着猫耳和尾巴!”一个金发碧眼、妆容精致的女人夸张地捂住嘴,发出一声高亢的惊叹,带着浓重的法语口音,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兴奋。

“太罕见了!苏尔坦,我的老朋友,你从哪里弄来的宝贝?”一个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燕尾服、端着香槟杯的男人用流利的英语问道,眼神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羡慕和占有欲。

“秘密,”苏尔坦亲王轻笑一声,那笑声里充满了自得。他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笼子前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蜷缩在里面的张纳伟,像在欣赏自己最得意的收藏品,“但她确实是独一无二的,不是吗?”他的目光尤其流连在张纳伟头顶那双微微颤抖的猫耳上,带着一种赤裸裸的欣赏和强烈的占有欲,仿佛在评估一件完美无瑕的艺术品的价值。

张纳伟死死地低着头,下巴几乎要戳进胸口。他不敢看亲王,更不敢看周围那些形形色色的目光。粉色的丝绸礼服紧贴在身上,勾勒出陌生的曲线,钻石项圈冰冷的棱角硌着锁骨,带来持续的痛感。那些汇聚而来的目光,像无数道无形的火焰,烧灼着他的皮肤,让他浑身发烫,羞耻感几乎要将他焚毁。他的视线只能死死锁定在笼内深红色的天鹅绒垫子上,仿佛那是唯一安全的岛屿。

“让她转个圈看看!像真正的猫咪那样!”一个留着浓密络腮胡、身材魁梧的男人大声提议,带着浓重的俄语口音,语气里充满了戏谑和命令。

苏尔坦亲王微微颔首,似乎觉得这个提议很有趣。他转向笼子,用一种对待宠物般不容置疑的、带着点逗弄的口吻命令道:“Saira,转个圈。”

命令像冰锥刺入耳膜。

张纳伟的身体瞬间僵硬如石雕!指甲不受控制地再次狠狠掐进掌心的伤口,刚刚凝结的血痂被撕裂,一阵尖锐的剧痛伴随着黏腻的湿意传来。他不想动!不想像个马戏团的猴子一样,在这些人面前表演!他只想把自己缩得更小,从这可怕的场景里消失!

可是……

脖子上沉重的钻石项圈,冰凉的触感和象征意义,如同烧红的烙铁,时刻提醒着他的身份,提醒着他“主人”的权威,更提醒着反抗可能带来的、他无法承受的可怕后果。电击项圈的痛苦记忆瞬间回笼。

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被他死死忍住。他慢慢地、极其僵硬地、像一个生锈的机器玩偶般,开始转动身体。粉色的裙摆随着他机械的动作,勉强地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,露出了身后那条紧紧缠绕在腰间的、蓬松的长尾。钻石项圈在灯光下随着转动划出一道冰冷而刺眼的光芒弧线。

“太美了!这动作!这尾巴!”那个金发女人再次发出夸张的赞叹,眼睛闪闪发亮,充满了对“物品”的喜爱。“我能摸摸她的猫耳吗?看起来毛茸茸的,好可爱,好想感受一下!”她说着,就伸出戴着蕾丝手套的手,兴致勃勃地想要穿过镀金的笼条伸进来。

“别碰她!”苏尔坦亲王的声音骤然降温,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,瞬间冻结了女人的动作。他冷冷地瞥了女人一眼,语气带着不容侵犯的独占欲,“Saira只认我。她不喜欢陌生人的触碰,会不高兴的。”

只认他……

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,精准地、狠狠地捅进了张纳伟的心脏深处!比任何直接的侮辱和身体的折磨都让他感到万箭穿心般的剧痛!它彻底地、无情地否定了他作为“人”的存在,抹杀了他所有的意志和情感,将他定义为一个只属于苏尔坦亲王的、没有自主意识的、依附性的宠物!

一种比死亡更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。

“抱歉,苏尔坦,我只是……太喜欢她了,有点情不自禁。”金发女人讪讪地收回手,脸上堆起尴尬的笑容,眼底却闪过一丝不以为然。

苏尔坦亲王没有再看她,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笼中的张纳伟。那眼神带着清晰的指令:继续表演。

张纳伟读懂了那眼神里的命令。巨大的屈辱感让他几乎窒息。他僵硬地、笨拙地用那条不属于自己的尾巴,卷起笼子角落里那个小小的、作为装饰用的绒球玩具。尾巴的肌肉记忆在发挥作用,动作显得流畅,却充满了机械感。他将小球卷到笼门口,然后松开尾巴,任由小球滚落在地毯上。整个过程,他始终死死地低着头,长发垂落,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。只有紧握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。

“天哪!太神奇了!她的尾巴竟然这么灵活!像真的一样!”一个穿着华丽纱丽的女士用带着印度口音的英语惊叹道。

“皮肤看起来也像丝绸一样光滑细腻,难怪殿下如此珍视。”另一个穿着考究西装的男人附和着,目光在张纳伟裸露的手臂和肩膀上流连。

“这粉色礼服选得太妙了,衬得她像个精致的东方娃娃,惹人怜爱。”又一个声音加入赞美。

宾客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,像无数只嗡嗡作响的苍蝇,又像滚烫的泥浆,疯狂地涌进镀金的牢笼,淹没、堵塞了张纳伟的耳朵。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,不是因为害羞,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无处宣泄的羞耻在体内熊熊燃烧!他想对着这些衣冠楚楚的人嘶吼!想用尽全身力气告诉他们:他叫张纳伟!不是Saira!他有名字!他有家庭!他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叫琳琳!他不是宠物!更不是玩物!

可是,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,发不出任何声音。身体背叛了意志,像一个被输入了程序的木偶,只能机械地、麻木地执行着“主人”和“训练师”灌输的动作指令,承受着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、如同实质般的贪婪与玩味的目光。

指甲缝里的血越渗越多,一滴,两滴……无声地滴落在身下深红色的天鹅绒垫子上,晕开一小朵一小朵暗红色的、近乎黑色的梅花印记。很快,他那条仿佛拥有自己意识的尾巴,在不经意的蜷缩移动中,又将这些微小的血痕扫过、遮盖,只留下几乎难以察觉的、淡淡的污渍痕迹,如同从未存在过。

这漫长的“展示”持续了整整半个小时。

对张纳伟而言,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而痛苦。每一秒都是煎熬,都是凌迟。当苏尔坦亲王终于微微抬手,示意仆人将他抬走时,他几乎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。身体僵硬得像一块被冰冻了千年的石头,麻木得失去了所有知觉。只有心脏还在胸腔里微弱地、徒劳地跳动着,提醒着他,他还活着,还在承受着这一切。

笼子再次被那块厚重的、令人窒息的黑布罩住。光线消失了,那些刺人的目光、嘈杂的议论声,仿佛也被瞬间隔绝在外。世界重新陷入黑暗。

被抬着离开那可怕的客厅,穿过长廊,张纳伟蜷缩在冰冷的天鹅绒垫子上,身体因为长时间的紧绷和恐惧而微微抽搐。巨大的悲伤、屈辱、愤怒和绝望终于冲垮了最后一道堤坝。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,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,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,滴在粉色的丝绸礼服上,晕开一小片一小片深色的泪痕。

他想放声痛哭,想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嘶喊出来。

可是,喉咙里只发出压抑的、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。

更让他感到绝望的是,那条该死的尾巴!那条仿佛被刻入了“清洁”本能的尾巴!竟然在他无声哭泣的时候,尾巴尖无意识地、轻柔地拂过他的脸颊,舔舐掉那些滚烫的泪珠!

连哭泣的权利……都被剥夺了。

连悲伤,都要被这具身体的本能“清理”掉。

这彻底的、非人的驯化,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他感到万念俱灰。

终于回到了那个熟悉的、囚禁了他数月的房间。笼门被打开,黑布被撤下。仆人面无表情地解开他脖子上那沉重而冰冷的钻石项圈,动作粗暴地剥下那件沾着泪痕的粉色礼服,只留下里面那件单薄的、淡蓝色的连衣裙。

他们没有说话,整个过程沉默得像在进行某种仪式。只是在取下项圈时,其中一个仆人瞥见了他掌心被指甲深深掐出的、已经凝结的血痕,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奇怪神色——那不是同情,更像是看到一件精美瓷器出现瑕疵的惋惜?或者是对“物品”不完美的不满?随即,他们便如同来时一样,沉默地退了出去,关上了厚重的木门。

房间里,终于只剩下张纳伟一个人。

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,只有他压抑的、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微弱地回响。

他踉跄着,几乎是爬着,挪到巨大的落地镜前。镜面冰冷,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的模样:

脸上精心描绘的粉色妆容早已被泪水冲刷得斑驳陆离。粉色的眼影晕染开,像两团淤青。蜜桃色的口红残缺不全,露出原本苍白的唇色。脸颊上还残留着粉底和腮红的痕迹,混合着泪痕,一片狼藉。掌心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,但几道深深的、暗红色的月牙形掐痕清晰可见,触目惊心。而最刺眼的,是脖子上那一圈清晰的红痕——是那昂贵钻石项圈长时间压迫、摩擦留下的印记,像一个耻辱的烙印,宣告着他的归属。

镜子里的人,陌生得让他心碎。

这就是他现在的样子。

一个会被关进镀金笼子里供人观赏的宠物。

一个戴着价值连城的项圈、被迫在宾客面前表演转圈的“展品”。

一个连悲伤哭泣都要被身体本能强行“清理”掉的“Saira”。

巨大的无力感和虚无感如同冰冷的潮水,将他彻底淹没。他双腿一软,再也支撑不住,慢慢地、慢慢地蹲下身,最终蜷缩在冰冷光滑的地板上。身体因为哭泣和寒冷而微微颤抖。他伸出手,摸索着,最终紧紧攥住了那枚一直藏在角落里的铃铛项链。

冰凉的金属紧贴着掌心的伤口,带来一阵尖锐而奇异的刺痛感。这痛楚,却奇迹般地让他混乱、麻木的大脑获得了一丝清醒。

“张纳伟……”他在心底,用尽所有的力气,嘶哑地、无声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,如同在呼唤一个濒死的灵魂,“你还活着……”

声音在空荡的脑海里回响,充满了绝望,却又带着一丝微弱到几乎熄灭的执念。

“你还活着……这就够了……”

只要活着。

只要还有一口气在。

哪怕这活着的代价,是永远戴着项圈,是永远被关在笼子里表演,是永远失去作为“张纳伟”的尊严……但只要活着,就还有一丝微茫的希望。那希望渺茫得像宇宙尽头的一点星光,黯淡得随时可能熄灭。

可万一呢?

万一有那么一天……他能挣脱这牢笼?

万一有那么一天……他能再见到他的琳琳?

万一……他能亲口告诉女儿,爸爸不是故意变成这样的怪物,爸爸一直在想着她,爸爸……还是她的爸爸?

窗外的天色,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彻底黑沉下来。天花板上那片虚假的星空灯板,感应到黑暗,再次幽幽地亮起。无数颗人造的星辰开始闪烁,投下冰冷而虚幻的光芒,将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虚假的浪漫之中。

张纳伟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,背靠着同样冰冷的镜面。那条蓬松的长尾,如同最后的慰藉,又像一道无法挣脱的锁链,紧紧地、紧紧地裹住他颤抖的身体,试图汲取一点可怜的温暖。

他像一只被世界遗弃、遍体鳞伤的小兽,在这个用黄金和钻石堆砌的、华丽而冰冷的囚笼里,无声地舔舐着伤口,独自熬过第一次“展示”后,这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黑夜。

掌心的血迹早已干涸,变成了暗沉的铁锈色,像一个沉默而深刻的印记。

它刻在他的皮肤上。

更深深地,刻在了他那颗仍在挣扎跳动的、属于“张纳伟”的心脏上。

夜,还很长很长。

(未完待续...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