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2章 漠北风沙(2 / 2)

这一声怒吼,如同惊雷,炸响在荒原之上!

回应他的,是石林外更远处,骤然响起的、比突厥马蹄声更加沉闷、更加整齐、如同山崩海啸般的恐怖蹄声!

紧接着,是如同飞蝗般密集的破空厉啸!

“咻咻咻咻——!”

不是零星的箭矢,而是成百上千支劲弩齐射的死亡风暴!

它们如同精准的死神镰刀,从突厥骑兵的侧翼黑暗中狠狠扎入!

“噗噗噗噗——!”

利箭入肉的闷响和战马濒死的嘶鸣瞬间取代了突厥人的冲锋呼号!

冲在最前面的几十个突厥骑兵,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,连人带马翻滚栽倒!

后续的骑兵阵型顿时大乱!

那面耀武扬威的狼头大纛,被一支粗大的弩箭贯穿旗杆,轰然倒下!

一面赤红如血、中央绣着巨大金色“唐”字的战旗,在突厥人侧翼的黑暗中猛然竖起!

迎风狂舞!

战旗下,一员面容冷峻、眼神锐利如鹰的将领,手持长槊,正是被李承乾薛提前联络马周、秘密潜行而至的骁将苏定方!

他长槊前指,声音冰冷如铁:

“大唐苏定方在此!突厥鼠辈,犯我边境者——死!杀!”

“杀!杀!杀!”

震天的喊杀声如同怒潮,伴随着更加密集的弩箭和如同钢铁洪流般碾压过来的大唐铁骑,狠狠撞入了陷入混乱的突厥骑兵阵中!

瞬间,人仰马翻,血肉横飞!

突厥人的偷袭,在早有准备的大唐精骑面前,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!

石林内的战斗,也随着突厥主力的崩溃而迅速接近尾声。

王浚带来的死忠亲兵在薛仁贵狂暴的刀锋和归顺老兵的夹击下,如同冰雪消融,很快被斩杀殆尽。

那几个顽固的老卒,眼见突厥败退,王浚如丧家之犬,主心骨赵五已死,最后一丝抵抗意志也彻底崩溃,纷纷抛下兵器,跪地投降。

王浚本人,在试图趁乱钻入石林深处逃窜时,被钱老蔫和周大眼带着几个老兵死死堵住。

钱老蔫佝偻的身躯此刻挺得笔直,手中的横刀毫不留情地架在王浚的脖子上,浑浊的老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:

“王八蛋!还我丰宁镇乡亲的命来!”

“别…别杀我!我投降!我投降!我有重要情报!关乎太子殿下的安危!”

王浚吓得屎尿齐流,瘫软在地,再无半分将领的威风,只剩下摇尾乞怜的丑态。

就在这时,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从石林入口传来。

火光映照下,只见丰州副将张世贵,在一队亲兵的簇拥下,脸色苍白地快步走了进来。

他身上的皮甲沾染着尘土,眼神躲闪,显然刚才突厥骑兵出现时,他并未参战,而是躲在了暗处观察。

此刻,看到石林内狼藉的尸体,尤其是赵五和王浚的惨状,看到外面突厥骑兵被苏定方杀得溃不成军,看到薛仁贵那柄还在滴血的巨刀和裴行俭冰冷的目光,张世贵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!

他猛地冲到裴行俭和薛仁贵面前,噗通一声跪倒在地,以头抢地,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“诚恳”:

“裴主事!薛将军!末将…末将糊涂啊!末将是被赵五这奸贼和王浚这狗贼胁迫蒙蔽!他们抓了末将的家眷,以性命相胁,末将一时糊涂,才…才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!幸得太子殿下洪福齐天,裴侍郎神机妙算,薛将军神勇无敌,才没让奸贼得逞!末将罪该万死!但请裴侍郎、薛将军看在末将也曾为大唐戍边多年的份上,给末将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!末将愿为太子殿下肝脑涂地,万死不辞!”

他一边哭诉,一边砰砰磕头,额头上很快见了血,显得“悔恨”无比。

薛仁贵厌恶地皱紧了眉头,冷哼一声,别过脸去,懒得看他这副嘴脸。

裴行俭却神色平静,他缓缓走到张世贵面前,蹲下身,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,直视着张世贵那双充满“恐惧”和“悔恨”的眼睛,声音平淡无波:

“张副将,起来说话。胁迫?家眷?”

他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,

“据我所知,赵五昨夜派心腹去黑水泽联络突厥人,你的别院,似乎就在黑水泽边上吧?还有,你府上那位新纳的、出手阔绰的如夫人,好像就是博陵崔氏旁支送来的‘厚礼’?”

张世贵浑身剧震,脸色瞬间惨白如纸,额头冷汗涔涔而下!

他自以为隐秘的勾当,竟然早已被裴行俭查得一清二楚!

“我…我…”

他张着嘴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,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。

裴行俭不再看他,站起身,目光转向被钱老蔫死死按住的王浚,声音陡然转厉:

“王浚!你说有重要情报,关乎太子殿下安危?说!”

王浚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不顾脖子上冰凉的刀刃,语无伦次地嘶喊道:

“我说!我说!是崔公…不,是崔敦礼那老贼!他临死前给赵五的密令里还有一条!是…是最后一条!”

他喘着粗气,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:

“崔敦礼说…若…若此次北疆计划失败,事不可为…则…则不惜一切代价…刺杀太子殿下!然后…然后栽赃给突厥!就说…是突厥人趁乱刺杀了太子!这样…这样就能激起陛下雷霆之怒,倾国之力北伐突厥!届时…届时朝堂必然空虚,他们崔家…还有那些关陇门阀…就…就还有翻盘的机会!”

“刺杀太子?栽赃突厥?!”

薛仁贵猛地转过头,双目赤红,如同被彻底激怒的洪荒巨兽,恐怖的杀气几乎凝成实质!

“崔敦礼!老子要刨了你崔家祖坟!杀你崔家九族!”

他狂暴的怒吼震得整个石林嗡嗡作响!

裴行俭的瞳孔也是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!

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!

好毒的计!

好狠的崔敦礼!

身死魂灭,还要布下这最后的绝杀之局!

用太子的命,来点燃帝国全面战争的烽火,只为门阀那垂死挣扎的一线生机!

“证据呢?!”

裴行俭的声音冷得能冻结空气,一步踏前,强大的压迫感让王浚几乎窒息!

“有!有!”

王浚吓得魂飞魄散,连忙喊道,

“赵五…赵五死前,把执行这个任务的人选和东西…都…都交给我保管了!东西…东西就藏在…藏在云州我府邸的书房暗格里!是…是崔敦礼亲手交给赵五的!人…人是…”

他眼神惊恐地瞟了一眼地上赵五的尸体,又飞快地扫过那几个跪在地上、面如死灰的顽固老卒。

裴行俭瞬间明白了!

那失踪的三架伏远弩!

那五十支破甲重箭!

王浚提走它们,根本不是为了对付突厥人!

那是用来在混乱中,远程狙杀太子的致命凶器!

而执行者,很可能就是这些被崔家用重金和把柄彻底收买、死心塌地的顽固老兵!

他们熟悉军械,精于射术,混在乱军之中,伺机发动致命一击,事后将凶器丢弃在现场,嫁祸给突厥人,简直天衣无缝!

“好!好一个崔家!好一个玉石俱焚!”

裴行俭怒极反笑,那笑声在夜风中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。

他猛地转身,目光如电,扫过张世贵,扫过跪地的王浚和那几个顽固老兵,最后落在薛仁贵身上,声音斩钉截铁,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:

“薛将军!立刻拿下张世贵、王浚及所有叛逆!严加看管!苏定方将军!”

“末将在!”

刚刚肃清外围突厥残兵、大步走进石林的苏定方抱拳应道。

“你即刻点齐六率最精锐的骑兵,随我星夜驰往云州!封锁王浚府邸!任何人不得进出!”

裴行俭语速极快,每一个字都带着金铁之音,

“钱老蔫!孙铁柱!”

“在!将军!”

钱老蔫和孙铁柱挺直腰板,大声应道。

“你们熟悉云州城防和王浚府邸,随我同行!务必在任何人察觉之前,找到那批伏远弩和破甲箭!那是…刺向太子的毒牙!”

裴行俭的声音带着刻骨的冰寒,

“找到它,就能钉死崔家最后一丝翻盘的妄想!”

“末将(属下)遵命!”

苏定方和钱老蔫等人齐声应诺,杀气腾腾!

裴行俭最后看向薛仁贵,语气凝重:

“薛将军,此地交给你!肃清残敌,稳定大营!最重要的是…”

他深吸一口气,一字一句道:

“保护太子殿下!在我回来之前,任何人,包括这位‘幡然悔悟’的张副将,不得靠近殿下百步之内!殿下若有丝毫差池,你我万死难辞其咎!”

薛仁贵重重点头,巨刀猛地往地上一拄,发出沉闷的巨响,赤红的双眼扫过张世贵等人,如同看待一群死人:

“裴主事放心!有俺在,天王老子也别想碰殿下一根汗毛!谁他娘的敢有异动,老子先剁了他喂狗!”

张世贵被薛仁贵那充满杀意的眼神扫过,吓得浑身一哆嗦,瘫软在地,连“冤枉”都不敢喊了。

“走!”

裴行俭不再耽搁,翻身上了亲兵牵来的战马。

苏定方点齐的数百精骑如同黑色的洪流,在钱老蔫、孙铁柱等人的引领下,马蹄踏碎鬼见愁的沉寂,卷起漫天烟尘,朝着云州城的方向,如同离弦之箭般狂飙而去!

夜风呼啸,带着漠北的沙尘,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,却丝毫无法冷却裴行俭心中那团燃烧的、要将一切阴谋焚毁的烈焰!

崔敦礼!

你布下的这最后一着绝杀之棋,我裴行俭,接下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