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5章 魏王异动,诗会风云(2 / 2)

立刻有内侍慌忙上前,半拖半拽地把还在兀自傻笑的程处默架了出去。

一场精心策划的文攻,被程处默搅得七零八落。

席间气氛变得尴尬而古怪,后续的诗文也草草收场,再无人敢轻易撩拨。

李承乾始终面色平静,仿佛刚才那场风波从未发生。

他端着琉璃杯,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全场,实则锐利如刀,将每一个细微的动向都收入眼底。

他看见,在李泰首席幕僚、那位以阴鸷着称的杜楚客身边,坐着两位衣着华贵、气度沉凝的老者。

其中一人,正是关陇大族京兆韦氏的家主韦挺,另一人则是弘农杨氏的杨恭仁。

两人在程处默搅局时,曾与杜楚客有过短暂而隐蔽的眼神交汇,杨恭仁甚至极轻微地摇了摇头,似有不豫之色。

更让李承乾心头一凛的是,在靠近水榭回廊的角落席位,一个身着七品浅绿官袍、形容枯槁的中年官员,正小心翼翼地起身,借着向李泰敬酒的机会,动作极其自然地挪到了韦挺和杨恭仁身后。

那人低着头,似乎只是恭敬侍立。

但李承乾的瞳孔骤然收缩!

那张脸!

尽管苍老憔悴了许多,尽管刻意蓄起了胡须,李承乾绝不会认错!

此人左眉骨上那道寸许长的、如同蜈蚣般扭曲的旧疤,曾深深烙印在他的记忆里——此人名唤杜淹,曾是隐太子李建成东宫崇文馆的属吏!

玄武门之后,此人便销声匿迹,只听说被贬为偏远小吏,如今竟出现在魏王府的诗会上?

还站在关陇巨族家主的背后?

李承乾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,指尖在冰凉的琉璃杯壁上缓缓摩挲。

杜淹的出现,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,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他的神经。

关陇巨族,隐太子旧部,魏王府,这几股势力,竟在今日这场看似风花雪月的诗会角落,有了如此晦暗的交集!

李泰所图,恐怕远不止于在诗会上让自己难堪这么简单。

一股山雨欲来的沉重感,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。

月上中天,清辉洒落,给奢靡的魏王府镀上了一层冷冽的银边。

丝竹渐歇,宾客们带着或满足、或尴尬、或深思的表情纷纷起身告辞。

李承乾也适时起身,向主位上的李泰微微颔首:

“夜色已深,孤先告辞了。四弟,好生操持你的‘雅集’。”

李泰脸上重新堆起无懈可击的温雅笑容,亲自将李承乾送至府门:

“皇兄慢行。今日让皇兄见笑了。”

“无妨,甚是有趣。”

李承乾淡淡回了一句,不再多言,在薛仁贵和东宫侍卫的严密护卫下,登上了他那辆形制朴素的青帷马车。

车轮碾过平整的青石板路,发出辘辘的声响,将魏王府的喧嚣彻底抛在身后。

车厢内,李承乾闭目靠在软垫上,脸上所有的平静与淡然瞬间褪去,只剩下深沉的疲惫和冰冷的思虑。

杜淹那张带着刀疤的脸、韦杨两位家主深不可测的眼神、李泰那温雅面具下的算计,种种画面在脑中交织。

薛仁贵骑马紧贴车驾,眼神锐利如鹰隼,扫视着深夜寂静的长街。

街道空旷,只有马蹄和车轮声在回荡。刚驶离魏王府所在的崇仁坊,转入相对僻静的永兴坊街口。

“呜——!”

一声凄厉短促、撕裂夜幕的锐响毫无征兆地破空而至!

薛仁贵全身汗毛瞬间倒竖!

那声音太快!

太近!

根本来不及示警!

他几乎是本能地猛夹马腹,战马吃痛前窜,同时他整个人如同猎豹般从马背上向马车侧面扑去!

“哆!!”

一声沉闷、令人牙酸的撞击声!

一支通体漆黑、没有箭簇的短矢,如同毒蛇的獠牙,狠狠地钉入了马车厢壁!

位置,恰恰就在李承乾靠坐的后背之后!

箭矢入木极深,尾羽犹在剧烈震颤!

“有刺客!护驾!!”

薛仁贵的怒吼如同炸雷,瞬间打破了夜的死寂!

随行侍卫们瞬间炸开,呛啷啷一片拔刀声,刀光雪亮,将马车围得水泄不通,无数双惊怒交加的眼睛扫向四周屋顶、巷口!

然而,长街寂寂,月光如水,哪里还有半个人影?

那支箭,仿佛是从幽冥中射出!

车厢内,李承乾在撞击声响起的前一瞬已骤然睁眼,身体下意识绷紧前倾。

当那沉闷的“哆”声贴着后背传来,他甚至能感受到车厢壁传来的细微震动!

冰冷的杀意,透过薄薄的车厢壁,直刺骨髓!

薛仁贵已如旋风般冲到车旁,声音因极度的后怕和暴怒而嘶哑:

“殿下!您---”

他目光死死盯着那支兀自颤动的无头箭矢,如同盯着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。

“孤无事。”

李承乾的声音异常平静,甚至带着一丝冰碴般的冷冽。

他缓缓转过身,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那支黑箭上。

箭杆尾部,果然绑着一小块折叠整齐的素色绢帛。

薛仁贵立刻伸手,以极快的速度、极其谨慎的手法,避开任何可能的机括,将那支箭小心拔出,解下绢帛,双手递入车厢。

李承乾接过那方不过寸许的素帛,在车厢内昏黄的牛角灯光下展开。

绢帛上,只有一行用墨汁匆匆写就、力透纸背的小字,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匕首:

“工坊泄密,殿下危矣!”

工坊!

泄密!

这两个词如同两道惊雷,狠狠劈在李承乾心头!

他捏着绢帛的手指骤然收紧,骨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!

昨夜皇庄山林中那一闪而逝的反光,薛仁贵低吼的警告,此刻与这绢帛上的字迹轰然重叠!

那不是错觉!

真的有人在暗中窥视!

而且,竟已探知了工坊的存在?!

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!

薛仁贵在车窗外,借着灯光也看清了那行字,脸色瞬间变得铁青,眼中杀机暴涌:

“殿下!这我们昨夜才---”

李承乾猛地抬手,制止了薛仁贵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怒吼。

他死死盯着那行字,仿佛要将它们每一个笔画都刻进眼底。

最初的震惊和寒意过后,一种更深的、近乎冷酷的理智迅速占据了上风。

他缓缓地、一点一点地将那方素帛攥紧在手心,用力之猛,仿佛要将它连同那令人心悸的消息一同碾碎!

“好,好得很!”

李承乾的声音低沉得可怕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的,

“暗处放冷箭的,往往最先露出喉咙。”

他猛地抬眼,目光穿透车窗,射向外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沉沉夜幕,那眼神锐利如刀,冰冷如霜,带着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与暴戾,

“查!给孤一寸寸地查!从昨夜的山林,到今日的箭矢!从魏王府,到关陇门阀!还有那个杜淹,孤倒要看看,这潭浑水底下,究竟藏着多少条不知死活的鬼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