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子山根丰隆直贯印堂,眉分八彩犹如龙须,更奇的是双耳高于眉、耳垂厚实如缀珠——这分明是相术中龙章凤姿之相!
当他暗用道门观气之法时,更见一丝极淡的紫金之气自男孩囟门升起,在眉宇间凝而不散,隐隐结成华盖之形。
正是紫气东来,龙蟠凤逸的征兆,非身负皇室血脉者不能具此异象!
电光火石间,相术要诀在心头闪过:日月角起,帝王之裔;紫气凝顶,天潢贵胄。此子是流落民间的龙子凤孙!
江锦辞心头警铃大作,卷入此等秘辛,无疑是置身于火山口,稍有不慎,顷刻间便是灭顶之灾。
他如今根基尚浅,家人方才安稳,断不能涉足这深不见底的浑水。
心中虽已翻江倒海,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。
甚至在赵明轩行礼时,他还微微侧身避过全礼,温声对男孩道:小公子不必多礼。
王允细细打量着江锦辞的每个细微反应,见他神色从容,只当是寻常孩童对待,心下稍安,便顺势道:
锦辞,明轩这孩子天资尚可,只是缺少良师引导。你可愿在闲暇时,指点他一番课业?
江锦辞当即起身,朝着王允深深一揖,言辞恳切:承蒙大人厚爱,委以如此重任!然大人才学渊博,远非学生所能及。
学生自知学识浅薄,于举业尚在摸索,于蒙学教导更是毫无经验,实在惶恐。
若因学生才疏学浅而耽误小公子前程,岂非罪过?此事学生万不敢应承,还望大人恕罪!
江锦辞拒绝得干脆利落,理由也合情合理——学问不精、经验不足,唯恐误人子弟。
姿态放得极低,全然一副为明轩考虑的谦逊模样。
王允目光微凝,仔细端详着江锦辞。见他神情恳切,不似作伪,确像是出于谨慎与自知之明,而非察觉了什么。
他心下虽有些遗憾,却也觉得在情理之中。
毕竟江锦辞新中秀才,志在举业,不愿分心实属正常。
且他这般推拒,反倒显得持重,不似那些见利忘险、急于攀附之辈。
王允凝视着江锦辞的表情和面相,脑海中回荡着方才那番振聋发聩的论述。
那为天地立心的宏愿,那食货教化的方略,字字珠玑,句句铿锵。
这般见识格局,莫说是教导蒙童,便是入朝议政也毫不逊色。
他王允虽只是县令,但这皇城脚下的直隶县亦是非同寻常。
执掌这京畿要县多年,自问阅人无数,却从未见过如此惊才绝艳的少年。
那些郡守幕僚的高谈阔论,与眼前这秀才的真知灼见相比,反倒显得浅薄了。
望着静立一旁的明轩,王允心念电转——若能得此良师启蒙,对这孩子而言,实在是千载难逢的机缘。
思及至此,王允深吸一口气,言辞愈发恳切:锦辞何必过谦?以你之才,教导蒙童岂止是绰绰有余?明轩虽年幼,却是个可造之材。
若能得你这样的良师点拨,必能受益匪浅。还望你三思。
江锦辞沉吟片刻,神色恳切地执礼回道:大人厚爱,学生感佩于心。然有句话如鲠在喉,不得不陈——学问深浅与善教于人,实为两途。
譬如良工琢玉,纵有稀世璞材,若无解牛之技,终难成器。
江锦辞微微垂首,继续道:学生虽得周夫子垂青,暂居考童班助教之席,却深知蒙学启智非同小可。这开蒙第一课,譬如筑基立础,关乎一生学问德业。
学生纵有些许书本之见,却未尝深研蒙童心性,未通循循善诱之法。若贸然应承,只怕画虎类犬,反误了公子前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