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赵虎打下晖阳郡以南直至海口的地盘后,凭借着自己‘发明’的那些新农具和新种水稻。
粮仓里的谷物堆得能撑过四个丰年,兵甲坊锻出的刀枪闪着慑人的寒光,各地流民还在源源不断地涌来,军队规模比初时扩张了十倍不止。
便是朝廷此刻再派大军压境,他也有底气与之掰一掰手腕。
心里有了这份笃定,才敢让赵康去接家人。
这些年,江锦辞在晖阳郡的一番作为,早已像长了翅膀般传遍整个永熙国。
他大兴农业,新培育的水稻亩产较寻常品种翻了近一倍,改良的新农具让耕种效率陡增,百姓们感念这份福祉,私下里都称他是 “神农转世”。
只是这 “神农转世” 的本事,江锦辞看得极紧。
新农具的图纸从不外流,打造技艺只传信得过的工匠;
新稻种更是管控森严 —— 并非他吝啬,而是这新种有个奇特之处。
当年收获的谷子若留种再种,长出的稻穗便会恢复普通水稻的模样,再也结不出那沉甸甸的饱满颗粒(水稻是这样哦,留种没用得买种子种)。
是以每年春耕前,农户们都需凭户籍到指定地点领取定额新种,由兵卒亲手登记发放,半点容不得私藏。
这般严防死守,本是为了保住晖阳郡的根基,却没料到反倒勾起了外界的好奇。来
往行商在酒肆茶馆里添油加醋地描述:“那江先生的稻子,穗子比胳膊还粗,一亩地能收三石粮!”
“听说他的犁不用牛拉都能跑,水车转起来比龙王爷降雨还灵!”
流言越传越玄,晖阳郡以外的人多半将信将疑。
可朝廷的通缉令却白纸黑字写得明白,将江锦辞列为通缉榜前五的反贼,画像贴遍各州府城门,罪名是 “妖言惑众,聚众谋逆”。
这通缉令反倒替他的传说添了把火,不少人私下嘀咕:“若不是真有通天本事,朝廷怎会如此忌惮?说不定真是神农转世,要革这乱世的命呢!”
于是乎,“江辞” 这个化名,成了永熙国大地上最神秘的传说。
有人说他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,在晖阳郡辟出了世外桃源;
也有人说他是祸乱天下的妖人,用旁门左道蛊惑人心。
唯有江锦辞自己清楚,他既不是神,也不是妖,只是个在乱世里想护住一方百姓,顺便完成自己盘算的普通人罢了。
也正是这满天下的名声,连同那张高居通缉榜前五的并不像他的画像,像根无形的绳,日夜勒着江锦辞的心。
他太清楚,自己这 “神农转世” 的名头有多招摇,“反贼江辞” 的罪名又有多致命。
只要半点风声漏进百家寨,那些虎视眈眈的朝廷密探,定会拿他的亲人撒气。
是以这些年,他连一封家书都不敢递回。
哪怕是托最亲信的人带句话,都怕墨迹里藏着蛛丝马迹,更怕哪个环节出了岔子,让爹娘弟弟平白遭了祸。
偶尔在夜里想起江父江母,想起江砚舟当年伏案读书的模样,只能攥紧笔杆,把牵挂全写进那些规划军备的卷宗里。
是了,江锦辞早在入了学堂那年彻底把自己当做江家人了。
江父江母那一片赤城的亲情,让本就占了原身身体的江锦辞接受了他们的存在。
毕竟那数十年如一日的关心不是假的。
城楼下,田里的晚稻正沉甸甸地弯着腰,再过半月就能开镰;
市集上的吆喝声比往日更稠了,布庄的掌柜正站在门口招揽客人,银铺里的伙计敲打着新铸的铜钱,叮当声顺着风飘得很远。
他要护的,早已不只是江家村那一方小院,而是晖阳郡这满城烟火,这万家的灯火。
永熙四十年年底,赵康带着江家一行人抵达晖阳郡时,正赶上除夕的前一日。
江锦辞闻讯赶到城门口,就看见爹娘裹着厚实的棉袍,被江砚舟搀扶着下来马车。
而江砚舟已长成了挺拔的青年,褪去了脸上的稚嫩,此时正扶着鬓角染上些许花白的江父江母往这边望。
“锦辞!”
江母看清他的身影,再也忍不住,挣脱江砚舟的搀扶就扑了过来,死死攥着他的衣袖。
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,哭得泣不成声,“我的儿…… 你这些年没声没息的也不知道给娘一封书信…… 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……”
你这个不孝子,一边哭着一边捶打江锦辞的胸口。
江锦辞任由着江母发泄,等到江母发泄完后,心疼的问江锦辞疼不疼时。
江锦辞才抱住母亲微微颤抖的肩膀,喉头哽咽,只能一遍遍地说:“娘,锦辞没事,这不接您二老来享福了吗?”
江父站在一旁,望着儿子身上那身利落的青色常服,看着他眉宇间沉淀的沉稳气度。
浑浊的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淌,却只是反复抹着眼角,嘴巴张张合合,最终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当年那个要调皮捣蛋,他日日牵挂的孩童,如今已是能撑起一片天地的模样。
“哥。” 江砚舟走上前,眼神里满是藏不住的崇拜。
“我就知道哥一定在做大事。” 江砚舟如今也二十二岁了,眉宇间有了几分江锦辞的影子。
安抚完江母后,江锦辞又走到江父面前,抱了抱江父真挚的道:“爹,这些年来照顾家里,辛苦了。以后就让锦辞来撑起这片天吧。”
江父调整了几次呼吸后才颤声道:“不不不,早在你捡到那大黑鱼后,江家的日子就过得很好了。
你走了后江砚舟也有了出息,你那画技他学了个十成十,家里顿顿都有肉吃呢。
爹早就知道你是个福星…..”
江锦辞耐心的听完江父的唠叨,安抚好情绪激动的母亲。
江锦辞才向江砚舟问起陈先生。
江砚舟闻言,从行囊里取出一枚温润的玉佩,低声道:“先生在你走后没多久,就说要去县里找他的师公,离开了京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