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屿森气得额角青筋直跳,强忍着把旁边这个闹心玩意儿按进洗手池的冲动,黑着脸开始刷自己的牙。两人并排站在镜子前,动作幅度大得像是要拆家,刷牙刷得咬牙切齿,仿佛刷的不是牙,是对方的骨头。
镜子里映出两张同样英俊出众、足以吸引任何男女视线的脸,但此刻这两张脸上都写满了对彼此的“不爽”和幼稚的较劲。若被他们公司那些战战兢兢的下属看到,恐怕会惊掉下巴。刷牙的战争还没结束,毛巾又成了新的导火索。
贺屿森刷完牙,漱完口,很自然地伸手去拿旁边挂着的、那条深灰色的毛巾——那是他的。但他摸了个空。转头一看,那条深灰色毛巾不知什么时候被挤到了逸辰溪那边,而逸辰溪那条浅蓝色的毛巾,正大剌剌地挂在他习惯的位置上。
“逸辰溪!你的毛巾挂错地方了!”贺屿森沉声道。洗手台上的毛巾架有明确分区,这是他定的“规矩”。
逸辰溪正弯腰洗脸,闻言头也不抬,闷声回答:“哪儿错了?明明是你自己挂歪了!我就挪正一点!”
“我挂了那么久从来没歪!就是你故意挪的!”
“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故意了?证据呢贺总?洗手间又没监控!”逸辰溪洗完脸,直起身,脸上还挂着水珠,带着胜利者的笑容看着贺屿森,“再说了,毛巾挂哪儿不是挂?就你穷讲究!”
“这不是讲究,这是秩序!”贺屿森觉得自己快要被这家伙的无理取闹逼疯了。他伸手,想把自己的毛巾挂回“正确”的位置。
逸辰溪却抢先一步,把自己的浅蓝色毛巾又往中间挪了挪,几乎要覆盖掉贺屿森那边的区域:“我就喜欢挂这儿!怎样?”
两人为了毛巾挂放的位置,又能吵上五分钟。偌大的洗手间里充满了火药味,比清晨的董事会会议室还要紧张。
但,就在这看似永无止境的争吵中,却又会穿插着一些极其自然、甚至堪称温柔的瞬间,矛盾得令人费解。
比如,当贺屿森刷牙刷得太用力,或是被逸辰溪气得一时不慎,嘴角沾上了白色的泡沫时,正对着镜子整理自己头发的逸辰溪,会一边皱着眉头,用极其嫌弃的语气骂他:“贺屿森你脏死了!几岁了刷牙还能刷到脸上!”一边却会极其自然地伸手扯过旁边的纸巾,或者干脆用自己的毛巾一角,动作算不上轻柔,但目标明确地替贺屿森擦掉下巴上的泡沫。
而贺屿森,虽然嘴上可能会不耐烦地回一句“要你管?”,但身体却会配合地微微低头,任由逸辰溪动作,眼神里那点因为争吵而燃起的火气,会在那一刻奇异地消散些许,甚至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……受用?
又比如,当逸辰溪因为找不到他的隐形眼镜护理液而开始翻箱倒柜、把贺屿森整理得井有序的储物格弄得一团糟时,贺屿森一边会黑着脸骂他“你能不能有点条理!东西用完放回原处!”,一边却会凭借记忆,精准地从某个被逸辰溪忽略的角落把护理液拿出来,塞到他手里。
“蠢死了,就在眼前都看不见。”
“要你管!谁让你放那么隐蔽!”
对话依旧充满火药味,但递东西和接东西的动作却流畅无比。
就这样,在争吵、互怼、互相嫌弃,却又夹杂着这些微小而不自知的关怀动作中,两人的晨间洗漱流程总算磕磕绊绊地完成了。当他们都换好笔挺的西装,打好一丝不苟的领带,准备出门时,刚才洗手间里那个为了一支牙膏、一条毛巾就能吵翻天的幼稚鬼仿佛瞬间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气场强大、神情冷峻的贺总与逸总。
“晚上别迟到,迪士尼六点停止入园。”贺屿森一边检查公文包,一边面无表情地提醒。
“知道啦!啰嗦!”逸辰溪对着玄关的镜子最后整理了一下发型,语气不耐,但眼角眉梢却泄露出一丝期待。
前一秒还在为毛巾挂哪里剑拔弩张的两人,下一秒又能因为一个共同的约定而瞬间“和解”。这种极致的冲突与和谐,或许就是他们之间独特的相处之道。洗手间是他们的战场,也是只有彼此才能进入的、最真实甚至有些不堪的私密领域。在这里,他们卸下所有社会身份和伪装,暴露着最幼稚、最坏脾气的一面,却也展露着最不设防、最下意识的关怀。
争吵是真的,但那些顺手为之的擦拭和递送,也是真的。而这真真假假、鸡飞狗跳的日常,恰恰构成了他们感情中最鲜活、最接地气的一部分。毕竟,不是谁都能看到贺总刷牙刷到下巴,也不是谁都能让逸总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帮忙擦脸的。这份“特权”,仅限彼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