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柱如通天巨剑,自九天垂落,直插归墟之眼,搅动着无尽的混沌能量。
深渊就在脚下,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深邃,而是法则意义上的虚无,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,任何不被认可的存在一旦坠落,便会从因果层面被彻底抹除。
悬浮于通道中央的古老石碑,血色大字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:“守剑人独行,违者坠渊。”
这八个字,是洪荒天地设下的铁律,是针对“独孤传承”这条因果线最残酷的筛选。
它要的不是实力,而是绝对的孤独。
韩林的手指一寸寸松开,陆雪琪温润的掌心即将从他手中滑落。
他已下定决心,转身的动作虽然缓慢,却带着一种奔赴刑场般的决绝。
他要独自踏入那条属于守剑人的宿命之路。
“你先走,”他的声音在轰鸣的能量风暴中显得有些沙哑,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,“我在后面等你。”
这是一句无法兑现的谎言,一个温柔的骗局。
然而,就在他的指尖即将彻底脱离的瞬间,一股力量反向传来,不大,却似铁钳般牢牢拽住了他的衣角。
他愕然回头。
陆雪琪站在他身后,深渊的罡风吹得她衣袂狂舞,发丝凌乱。
她眼中泪光未落,倒映着光柱的璀璨,却比他手中那柄无形的剑锋更加锐利,更加坚定。
“我不走。”她开口,声音不大,却像一颗钉子,狠狠砸进了这片嘈杂混乱的时空,“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。”
“雪琪……”韩林眉头紧锁,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,“这不是任性的时候。”
“我没有任性。”陆雪琪摇了摇头,目光直视着他的双眼,仿佛要看穿他所有的伪装和秘密,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吗?用系统强行撕裂通道的规则壁障,以自身神魂为燃料,将我一个人推向彼岸。韩林,你会死的,连轮回的机会都不会有。”
她的话如一道惊雷,在韩林心中炸响。
他猛地睁大了眼睛,只见陆雪琪缓缓摊开另一只手,白皙的掌心里,静静躺着一枚赤红色的符箓。
那符箓上流动着诡异而强大的能量波动,正是他昨夜从系统签到中获得、并小心翼翼藏起来的最终底牌——【焚魂符】。
他本打算在最后关头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催动此符,用自己的一切为她换来一条绝对安全的飞升之路。
他自以为天衣无缝,却不知她早已洞察一切,只是隐忍着,一直没有揭穿。
沉默,死一般的沉默。
在这条通往新世界的宏伟通道前,所有的豪言壮语都显得苍白。
良久,韩林终于败下阵来,他脸上的苦笑比哭还难看:“我怕……我怕你跟我一起,会变成下一个无咎道人。”
无咎道人,上上代的守剑人。
一个惊才绝艳的名字,一个悲惨到令人不忍卒读的传说。
他为了守护洪荒世界最后的世界本源,独自对抗虚空魔神,在无尽的孤独与战斗中,心智被本源之力与虚空低语逐渐同化,最终疯癫百年,亲手斩断了自己所有的尘缘,在癫狂中神魂俱灭。
那是每一个守剑人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。
韩林不怕死,但他怕陆雪琪变成那副模样。
听到这个名字,陆雪琪的身体微微一颤,但她脸上的神情却并未动摇。
她忽然笑了,那笑容带着一丝凄美,一丝了然,还有一丝不容置疑的挑战。
“那你问问它们,愿不愿意再等一个孤单的千年?”
她指向脚下。
韩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,瞳孔骤然收缩。
只见那些构成归墟地面的、承载了无数纪元亡魂与故事的尘埃,此刻竟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,缓缓蠕动、汇聚,最终自发地组成了一行歪歪扭扭、却又清晰可辨的字迹:
“错字成双,方得始终。”
错字?
韩林心头巨震。
他和陆雪琪,本就是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历史中的“错字”,是系统修正机制下的意外产物。
他们的存在,本身就是对既定天道的一种偏离。
不等他完全消化这句神秘谶言的含义,陆雪琪已经做出了行动。
她从怀中取出了那半枚早已被悔火烧灼得残破不堪的绝笔信残简。
这是她过去生命的终点,也是她新生命的起点。
她没有丝毫犹豫,并指如剑,在自己胸口轻轻一划。
一滴殷红的心头血随之渗出,比世间任何朱砂都要炽热、纯粹。
她以指为笔,蘸着这滴滚烫的鲜血,在那半枚残简上,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两个名字。
韩林。
陆雪琪。
两个名字并列而立,没有主次之分,仿佛天生就该如此。
在名字写下的那一刻,韩林惊骇地发现,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机将他们二人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。
这条由“错字”身份和心头血构筑的因果线,竟然巧妙地绕过了石碑上“守剑人独行”的法则锁定!
他瞬间明白了。
洪荒天道筛选的是正统的“独孤传承者”,而他们,从根源上就不属于这个体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