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漠的声音从背后刺入,张小凡猛然转身。
与他面对面的“自己”穿着染血的灰衣,发间缠着断裂的黑绳,左眼瞳孔是浑浊的灰白,右眼里却跳动着比虚界更阴毒的光。
烧火棍的另一端被那幻影攥着,棍身竟渗出黑血,在混沌里拖出腐蚀的痕迹。
“这一战,不该有你插手。”幻影开口时,张小凡闻到了腐尸混着血腥的气味,“你太弱,你的善,只会让所有在乎的人陪你下地狱。”
张小凡的呼吸骤然急促。
他见过太多自己的“可能”——在幻月洞,在滴血洞,可从没有哪一个让他的心脏像现在这样抽痛。
幻影身上有他的记忆:草庙村的火,田不易的骂,陆雪琪递来的伞,碧瑶化作的绿衣——但那些记忆全被泡在毒液里,渗出的全是“如果我当初杀了普智”“如果我毁了青云”的疯狂。
“你不是我。”张小凡咬着牙后退半步,烧火棍却不受控制地震颤,“就算……就算我走过所有错路,也不会变成你这样。”
幻影的嘴角扯出扭曲的笑:“错?你以为韩林能救你?他连自己的残魂都护不住,拿什么……”
“嗤——”
命运织图在韩林掌心炸开金红光芒。
他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,识海里那根属于张小凡的银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,像被毒蛇啃噬着蔓延。
“是失败世界线的堕落体。”韩林的声音染着冰碴,陆雪琪刚收回的青索剑突然从剑碑前跃起,“嗡”地钉入他脚边的土地。
剑鸣里,初代守剑人们的意志如潮水般涌来——有持剑斩妖的肃杀,有抚碑叹息的慈悲,最终凝成一道裹着星芒的青色剑气。
“雪琪,护住剑碑。”韩林头也不回地抬手,剑气顺着他的指尖直冲天际。
同一时刻,混沌空间里的幻影突然僵住。
它抬头望向虚空,灰白左眼里第一次露出恐惧:“守剑人……你竟敢用本源引动……”
“噗!”
青色剑气穿透幻影的胸膛。
那东西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,便化作千万黑点,每粒黑点都在尖叫着“不甘心”“该我活”,却被剑气里的星芒逐一碾碎。
张小凡踉跄着栽倒,烧火棍“当”地砸在混沌地面。
他的经脉里像爬满了火蚁,每一寸血肉都在抗议刚才的撕扯——那幻影竟试图用同根同源的力量,将他的魂魄扯进堕落的轮回。
“小凡!”
熟悉的温热覆上后背。
张小凡抬头,便看见韩林半跪在地,玄色道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。
他掌心的金红光芒正顺着自己的后心往体内钻,所过之处,火蚁般的疼痛化作清凉,断裂的经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。
“这是……守剑人的本源?”张小凡声音发哑。
他能感觉到韩林的力量里混着松针的清香、竹簪的温润,还有大竹峰厨房的烟火气——那是最鲜活的人间气,不是冰冷的天道之力。
“别说话。”韩林的额角渗着冷汗。
他能清晰听见本源被抽离的嗡鸣,系统的警示在识海炸响“本源消耗超过70%,将触发天道反噬”,却只是咬着牙将更多光雾渡入张小凡体内,“你体内的分裂痕迹太深,得彻底……”
“好了。”
当最后一丝金红没入张小凡丹田,韩林向后跌坐在地。
他的嘴唇白得像雪,却还是扯出个笑:“以后遇到这种事,记得喊我。”
张小凡望着他苍白的脸,喉咙发紧。
他伸手想去扶,却被韩林用眼神止住——那眼神里有不容置疑的坚定,还有藏得极深的疲惫。
“去剑碑那边。”韩林撑着烧火棍站起身,掌心的命运织图重新浮起,“雪琪在等你。”
张小凡张了张嘴,最终只是重重点头。
他捡起烧火棍,转身时看见混沌空间的边缘正渗出晨光——那是现实世界的光,正将这片扭曲之地一点点碾碎。
韩林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光里,这才低头看向掌心的织图。
金红交织的光雾中,无数银线正重新舒展,每根线的末端都系着清晰的因果:大竹峰的灶火重新开始飘香,草庙村的老槐树抽出了新芽,陆雪琪的剑鞘上,那道新划痕正泛着温和的光——被虚界篡改的节点,正在他的梳理下逐一归位。
“还不够。”韩林喃喃自语。
他能感觉到,在织图最深处,还有团若隐若现的黑影,像蛰伏的巨兽,“虚界之主不过是棋子……真正的棋手,还没露面。”
当最后一道被篡改的“小竹峰田灵儿绣帕上的蝶”归位时,韩林的指尖突然顿住。
命运织图的边缘泛起涟漪,像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。
涟漪中央,一枚泛着幽蓝的符文缓缓浮现,笔画间流转着不属于任何世界线的古老气息——那是“终”的竖笔,“焉”的横折,“之”的曲勾,“外”的点捺,组合成让他心脏漏跳一拍的四个字:“终焉之外”。
韩林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识海里轰鸣,系统的提示音被完全淹没——这符文没有因果,没有来处,甚至没有属于这个世界的“存在痕迹”。
“终焉之外……”他低声念出这几个字,喉间泛起腥甜。
本源消耗过度的反噬开始啃噬他的经脉,可他的目光却死死锁在那枚符文上,“你是谁?”
风突然大了。
青云山的雾被吹开一角,露出天际那抹即将消散的暗青色光。
韩林望着光的方向,又低头看向掌心的织图。
“终焉之外”的符文仍在缓缓转动,像在诉说某个他尚未触及的真相。
他伸手轻轻碰了碰那符文。
指尖传来的不是温度,而是彻骨的寒意,顺着血脉直钻心脏。
韩林望着逐渐暗下去的命运织图,忽然笑了。
他知道,真正的硬仗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