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体内的......柳烟的声音彻底消散,灰白空间开始崩塌。
韩林看着镜中张小凡的眼睛,那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,熟悉又陌生,像极了终焉碑前那个镜像的眼神。
命运的囚徒......
镜像的低语突然在耳边炸响。
韩林猛地抬头,看见所有镜面碎片都映出了自己的脸,每一张都在笑。
他的意识开始下沉,最后一眼,是现实中张小凡抬起的手,掌心浮起团黑雾,黑雾里隐约能看见——
半截断剑的轮廓。
现实中的青云山顶,风卷着血锈味灌进鼻腔。
陆雪琪跪坐在韩林身侧,指尖还沾着他后颈渗出的血,却在抬头的刹那,瞳孔被张小凡的身影钉住——他原本挺直的脊背佝偻如朽木,暗红纹路正顺着喉结往耳后爬,连眉骨都泛起诡异的紫。
小凡!她扑过去要扶,却被一道无形屏障撞得倒退三步。
天琊剑在脚边震颤,剑鸣里裹着哭腔。
张小凡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,黑雾从指缝里涌出来,那半截断剑的轮廓愈发清晰,像有根看不见的线正牵着他的脚,往山巅那团最浓的暗界投影挪去。
不......他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,另一只手死死攥住腰间噬魂棒。
那根黑棒突然泛起幽绿光芒,棒身缠绕的七尾蜈蚣竟张开嘴,咬在他手腕上。
剧痛让他踉跄半跪,额角的汗砸在青石板上,我、我不能......
陆雪琪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。
她看见张小凡脖颈处的纹路突然扭曲成一张嘴的形状,发出刺耳的尖啸,震得周围的草木纷纷枯萎。
他的瞳孔在黑与清之间反复撕扯,最后竟对着她露出个陌生的笑:雪琪,离我远点......话音未落,他整个人突然被暗界投影吸了进去,只留下噬魂棒坠地,棒身上还粘着半块带血的皮肉。
——而在命运囚笼的灰白空间里,韩林正被剧烈的头痛拽回意识。
他跪在满地镜面碎片中,掌心压着块映着陆雪琪惊惶面容的残片,碎片边缘割得他掌心渗血。
醒了?
沙哑的男声从头顶传来。
韩林抬头,看见一个裹着灰袍的身影悬浮在破碎的穹顶下,面容被兜帽遮得严严实实,唯露一双浑浊的眼,我是这囚笼的守门人,守了三千年的命数。
三千年......韩林撑着站起来,后颈的刺痛还在翻涌,你知道暗界的真相?
明界与暗界本是同根。守门人抬手,指尖划过虚空,灰白空间里突然浮现出两条交缠的光带,三万年前,有人用命运封印将世界劈成两半,明界承载现世因果,暗界吞噬被抹除的命运。
你那系统吸的本源,原是暗界用来维持封印的养料——他的声音突然冷下来,而你,是这养料最纯的引。
韩林的呼吸陡然一滞。
他想起柳烟最后那句话,想起系统每次签到时识海的灼痛,终于在这一刻串成线:所以暗界要吞明界,是因为封印要崩了?
聪明。守门人赞许地颔首,要救这世界,只有打破终焉碑,让双界归位。
但代价......他的目光扫过满地镜面碎片,所有活在明界的人,都会失去被暗界吞噬的那部分命运。
陆雪琪会忘了与你并肩的剑鸣,张小凡会忘了噬魂棒咬进血肉的痛,甚至你自己——他的声音放轻,会忘了无咎道人递你守剑令时,掌心的温度。
韩林的指尖在发抖。
他望着最近的镜面碎片,里面映出的是大竹峰的清晨:田灵儿端着早饭追大黄狗,宋大仁蹲在井边擦剑,无咎道人坐在廊下晒太阳,看见他过来便招招手,说小林子,来陪我喝碗茶。
我做不到。他突然开口,声音哑得像砂纸,他们的每段记忆都该被珍惜,不是被命运当垃圾扫进暗界的理由。
所以你要选第三条路?守门人笑了,浑浊的眼里泛起微光,三千年了,终于有人不肯当困兽。他抬手一推,韩林脚下的碎片突然裂开条缝隙,露出下方幽深的黑洞,去囚笼深处吧,那里藏着命运封印的破绽。
但记住——他的身影开始消散,声音却清晰如钟,你每走一步,暗界的注视就重一分。
韩林握紧腰间的守剑令。
那枚青铜令牌在掌心发烫,像无咎道人临终前的体温。
他望着黑洞深处翻涌的黑雾,想起陆雪琪被弹开时眼里的惊慌,想起张小凡半跪时那句破碎的我不能,想起所有在镜面里鲜活的、带着烟火气的笑脸。
命运不是枷锁。他对着虚空轻声说,声音里有滚烫的坚定,它是我们每一次选择的重量。
话音未落,黑洞深处突然传来铁链崩断的脆响。
韩林深吸一口气,抬步走了进去。
他的身影刚没入黑暗,暗界最浓烈的那端,云层突然裂开道金红的缝。
一双竖瞳缓缓睁开,眼底翻涌着星河般的光,倒映着他离去的背影,低笑出声:有意思......终于来了个不肯认命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