噬魂棒残片在掌心灼烧,血色纹路如活物般沿着手臂攀爬,每一寸都像被淬毒的针在扎。
他望着残片上若隐若现的红光,忽然想起十年前在大竹峰的夜——韩林偷偷摸进厨房烤红薯,被田灵儿追着打,最后把烤糊的红薯塞给他:小凡,这可是我藏了三天的好东西。
师兄......他低哑的声音混着风声裂开,喉结滚动时尝到铁锈味。
噬魂棒的戾气在识海翻涌,那些被他压在心底的画面突然炸开:义庄里抱着碧瑶的颤抖,万剑一墓前的孤影,还有韩林在正魔大战中挡在他身前时说的我信你。
够了。他咬破舌尖,鲜血滴在残片上,要烧就烧个彻底。
黑色戾气与血色精魄在掌心纠缠,噬魂棒残片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。
张小凡的额头暴起青筋,每根头发都在震颤,仿佛有千把刀在绞他的魂魄。
但他的眼睛亮得惊人,像要把这辈子所有的执念都熬进这团火里——为了那个总把烤糊红薯塞给他的师兄,为了那个说你从来不是孤家寡人的守剑人。
他突然暴喝,掌心的黑红火焰化作流星,撕裂虚空直扑虚界夹层。
虚界里的韩林正感觉魂魄要被撑裂,忽然有团滚烫的热流撞进识海。
他浑身剧震,那些融合的同时发出欢呼——是小凡,是带着噬魂棒戾气却裹着人心温度的小凡。
傻师弟......他喉间溢出笑,眼角却有泪。
十年前在大竹峰劈柴时,小凡总说我力气大,我来;十年后在虚界里,这团火比任何法宝都烫得他心口发疼。
金色碑光骤然暴涨,初代剑碑的裂痕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。
韩林望着碑面上流动的纹路,忽然想起无咎道人临终前说的剑碑要的是活成所有可能的总和——现在他终于懂了,那些因果线里的,那些并肩作战的人,都是碑的血肉。
还差最后一步。他举起随身携带的青锋剑,剑刃在魂魄上划出银亮的光。
割裂灵魂的痛比之前更烈,像是有人拿着烧红的铁签子往识海里捅。
但他咬着牙,看着那一角带着他记忆、带着他对青云晨钟的眷恋、对陆雪琪眼尾星子的珍视的灵魂,化作金光没入碑身。
碑面突然浮现出新的铭文,每个字都像用他的骨血刻的:命运可塑,唯心不灭。
整片虚界夹层开始剧烈震荡。
黑雾凝成的眼睛们疯狂扭曲,发出垂死的嘶吼。
韩林感觉自己的肉身正在虚化,像被风吹散的纸片,但他的意识从未如此清晰——他看见柳烟靠着屏障,嘴角沾着血却在笑;看见陆雪琪的天琊剑嗡鸣,剑气桥亮得能照见她眼尾的泪;看见大竹峰的炊烟正缓缓升起,田灵儿举着扫帚骂宋大仁又偷吃她晒的枣干。
这一战,由我重启规则。他的声音混着碑光,穿透虚界,穿透时空,在整个诛仙世界回荡。
青云山上,正在扫地的田灵儿突然顿住——她好像听见了韩林的声音?
可转头看大竹峰,只有宋大仁蹲在屋檐下啃枣干。
小竹峰里,陆雪琪的天琊剑落地,她望着虚空喃喃:韩林?鬼王宗密室中,碧瑶的残躯突然动了动,一缕极淡的魂魄飘向窗外。
而在草庙村,张小凡望着掌心熄灭的残片,突然笑出了声。
风掀起他的衣角,他听见山脚下的溪流声,和记忆里韩林喊他小凡,快来帮我搬柴的声音重叠。
命运之碑的光渐渐收敛,缓缓沉入虚无。
韩林的身影最后看了眼虚空中的剑气桥、命塔残片,然后彻底消失在碑光里。
现实世界的记忆开始轻微偏移——有人说曾见过一个穿青衫的守剑人在祖师祠堂签到,有人说那是个血洗过七脉的魔头;田灵儿总觉得自己忘了个重要的人,陆雪琪却在某个深夜突然坐起,抓着枕头低声说:洪荒的星,我还没看。
而在命运深处,韩林的意识正被一股无形之力拉扯。
他感觉自己坠入了一片由无数镜面构成的空间,每个镜中都映着不同的他——有的在大竹峰劈柴,有的在万蝠古窟挡毒针,有的正站在命运之碑前,朝他伸出手。
这是......他的声音被镜面折射成无数重,最后消散在一片银白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