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未完待续)
(接前文)
张小凡的指尖在噬魂棒上微微发颤。
棒身传来的震颤已不似寻常,倒像有活物在啃噬他的掌心,连带着噬血珠的红光都泛起焦躁的波纹。
他望着幽冥渊里翻涌的黑雾,喉结动了动——那声音还在耳边盘旋,带着蛊惑的尾音:下去,你会知道韩林的秘密......
韩林......他低唤一声,想起昨日在大竹峰,那人蹲在井边帮田灵儿喂兔子,沾了泥的道袍被风吹得鼓鼓囊囊,偏生要装老成说修行之人不可轻忽日常。
这样鲜活的人,能有什么秘密需要他冒死探寻?
噬魂棒突然暴涨半尺,尖端直插入渊底黑雾。
张小凡踉跄一步,被那股力量拽得向前栽去。
他本能地抓住崖边凸起的岩石,指节泛白,却听见噬魂棒里传来熟悉的闷响——是野狗道人曾描述过的,噬血珠吞噬精魄时的呜咽。
你究竟要我看什么?他咬着牙,额头抵在冰凉的石壁上。
往事突然涌来:草庙村的火光里,是韩林背着他在断墙间穿梭;万蝠古窟中,那人用木剑替他挡下吸血蝙蝠的尖喙;正魔大战最危急时,他握着噬魂棒陷入魔障,是韩林的剑符抵住他心口,用本源之力替他梳理紊乱的经脉......
如果是为了韩林好......张小凡松开手,任由噬魂棒将他拖入黑雾。
黑雾裹住身体的瞬间,他闻到浓重的血腥气。
等视线恢复清明,已站在一处幽闭的石窟里。
石壁上嵌着无数发光的骨珠,将中央一座青灰色石碑照得发亮。
碑身布满螺旋状符文,每道纹路都在缓缓流动,像活物的血管。
触碰它。声音再次响起,这次近在耳畔。
张小凡的手悬在碑前三寸,能感觉到符文传来的灼热。
他想起陆雪琪在幻月洞的话:韩林的存在轨迹正在消散。喉间突然发紧——如果这石碑能让他抓住韩林的线索,就算被反噬又如何?
指尖触到符文的刹那,石窟天旋地转。
他看见韩林站在一片血色荒原上。
远处是崩塌的天柱,近处是无数破碎的镜面,每面镜中都映着不同的韩林:有的穿着青云门弟子服在草庙村废墟上发呆,有的披着鬼王宗黑氅在狐岐山巅抚琴,有的跪在无咎道人的坟前,眼泪砸在新培的土堆上。
而中央的韩林,正握着那柄木剑。
剑身上的青色纹路几乎要燃烧起来,他的眼神却比冰还冷。
为什么不动手?有声音在质问。
因为动了手,就再也回不去了。韩林的声音沙哑,像是被砂纸磨过,他们说我是守剑人,说我要逆天命,可天命是什么?
是陆雪琪在幻月洞哭到眼尾发红的模样?
是田灵儿煮的那碗永远太咸的野菜粥?
是小凡你站在我坟前,把噬魂棒砸进泥土里的闷响?
幻象突然扭曲,镜面碎成星屑。
张小凡踉跄着扶住石碑,发现自己的脸在碑面上投下重影——与韩林的面容重叠在一起。
原来......他的声音发颤,他早就知道......
同一时刻,虚界夹层的迷雾突然凝结成实质。
韩林的木剑地出鞘,剑气割开面前的灰雾,却见七道黑影悬浮在前方。
他们没有五官,唯余一双双苍白色眼睛,瞳孔是细密的螺旋纹,像在无声诉说某种被禁止的真理。
又来?韩林抹了把嘴角的血。
刚才那些虚假记忆太过真实——他看见自己在青云山被万剑一的剑刺穿胸口,看见陆雪琪抱着他的尸体跳入寒潭,看见柳烟的命塔残片在她掌心彻底碎裂,血珠溅在韩林之墓的碑上。
要不是剑符在识海灼烧,他几乎要信了这些都是真的。
为首的黑影抬起手,指尖渗出黑色雾气。
韩林的识海突然剧痛,眼前闪过无咎道人临终前的脸:小韩啊,剑符不是杀招,是照妖镜。他猛然咬破舌尖,腥甜的血味让神智一清,木剑与剑符同时迸发青光。
雾气被撕开一道缝隙。
韩林看见缝隙尽头有座青铜祭坛,悬浮在虚空中,四周环绕着与青云山幻月洞剑碑相似的纹路。
祭坛中央立着一块更古老的石碑,碑身布满裂纹,却在裂纹中渗出金色微光。
初代剑碑......他喃喃道。
无咎道人曾说过,青云门的剑碑是初代守剑人以本源所铸,没想到在这虚界夹层里竟藏着原版。
黑影们的动作突然加快,七双眼睛同时收缩。
韩林感觉有无数冰针在刺他的魂魄,那些被抹除的因果线里的又开始在识海翻涌——有个在笑,说你斗不过虚界之主的;有个在哭,说求求你,别让陆雪琪再为我伤心;还有个在喊,说快看碑文!
他咬着牙冲过黑影的包围,木剑在身周划出防御圈。
当指尖触到初代剑碑的瞬间,所有噪音戛然而止。
碑文在他眼前浮现,是用上古文字刻的:唯有牺牲,方能重塑命运。
韩林的呼吸骤然急促。
他望着碑身上自己的倒影,突然发现倒影的眼睛里有无数光点——那是被他融合的因果线里的的魂魄。
原来所谓牺牲自我,不是消灭现在的他,而是让所有可能的融为一体,成为能承载天命的容器。
更深处的信息如潮水般涌来。
他看见虚界之主的真容:那是一团由无数眼睛组成的黑雾,每吞噬一条因果线,就有一只眼睛闭合。
它要吞噬所有可能的命运,只为凝聚出唯一的真实——那个真实里,没有青云山的晨钟,没有大竹峰的炊烟,没有他在乎的任何人。
想都别想。韩林的声音轻得像叹息,却震得虚界夹层嗡嗡作响。
他望着初代剑碑上的裂隙,那形状与他掌心的剑符完美契合。
他盘膝坐下,将剑符对准裂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