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6章 命运迷宫(2 / 2)

草庙村后山的老槐树簌簌抖落几片枯叶,正落在张小凡脚边。

他将断成两截的草编竹鼠塞进怀里,对拽着他衣角的孩童轻声道:去和阿牛哥玩,小凡哥哥去去就回。孩子仰头见他眼底少见的严肃,吸了吸鼻子跑开。

山风掀起他青衫下摆,张小凡的手指抚过腰间那截未温养完全的噬魂棒——自当年与兽神一战后,这柄魔棒便再未显过凶性,此刻却在他掌心微微发烫,像是在指引方向。

他沿着因果扰动的轨迹往青云山走,行至半山坳时,足尖突然顿住。

泥地上有半枚淡金色的印记,像是被某种力量灼烧出来的,形状竟与韩林心口的月牙残钥有七分相似。

张小凡蹲下身,指尖刚要触碰,那印记突然泛起涟漪,空气里浮起细碎的黑影,竟逐渐凝聚成另一个的轮廓。

又是你?张小凡后退半步,噬魂棒从袖中滑出,棒身缠绕的黑气与普智念珠的金光在掌心缠斗。

幻象的嘴角咧得更开,开口时声音像是两个人在重叠:真有意思...你竟能看出我不是他。

你的眼睛。张小凡的喉结滚动,想起陆雪琪曾说韩林的眼睛像藏着星子,他看谁都带着温度,哪怕对敌人。他握紧噬魂棒,棒身突然发出尖啸,黑气如活物般窜进幻象眉心——那是当年噬血珠认主时留下的感应,你用噬魂棒的残魂做引子,对不对?

幻象的身形剧烈摇晃,像是被戳穿了根基。聪明的凡人...它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,像是许多人同时说话,但你猜不到,我们只是观察者。

看你们在命运里挣扎,比看百花谢、星子落有趣多了。

观察者?张小凡的瞳孔骤缩。

他想起十年前万剑一在幻月洞府说过的话——天地间有种存在,以因果为戏,以命运为棋。

噬魂棒的黑气突然暴涨,将幻象绞成碎片,可最后那声轻笑仍在山谷里回荡:等他回来,你们会更有趣的...

同一时刻,混沌空间里的韩林正踩着满地光茧碎片前行。

那些曾困住他的的影像,此刻都成了漂浮的荧光,其中有个穿素白守剑人长袍的突然开口:记住,守剑人守的是人心...可人心,也是最容易被命运碾碎的。

韩林的后颈灼痛难当,锁链印记已经蔓延到了肩胛骨,每个古字都在发烫,像是初代守剑人们在以本源为引,给他指路。

他走到空间最深处时,眼前出现一面巨大的青铜镜,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脸,而是无数条交缠的因果线,每条线上都挂着不同的。

这就是命运的真相。镜中传来无咎道人的声音,苍老却清晰,每条线都对应一个你,每个你都在试图改写,但万道和观察者要的,是让你们的执念互相消耗,最后连都不剩。

那要怎么打破?韩林的声音发哑。

他看见镜中某条因果线突然断裂,对应的正在被黑雾吞噬——那是刚才劝他放弃的分身。

用你最珍贵的东西做代价。无咎道人的声音里带着叹息,不是本源,不是寿元,是自己。

每改一次命运,你就会少一分的特质。

等改到最后...你还是你吗?

韩林望着镜中那些或挣扎或绝望的,突然笑了。

他想起在祖师祠堂第一次见到无咎道人时,老人递给他半块冷掉的桂花糕;想起陆雪琪在小竹峰外等他时,发梢沾着的雪;想起张小凡蹲在草庙村老槐树下,给孩子们编竹鼠的模样。

韩林只是一堆执念和记忆,他抽出腰间木剑,剑身上浮起守剑人特有的金色纹路,那我就把这些执念和记忆,炼成新的剑。

青铜镜突然裂开,露出后面的空间核心——那里悬浮着一颗流转着七彩光的珠子,每道彩光都对应他的一重人格:有对青云的忠诚,有对小凡的兄弟情,有对陆雪琪未说出口的在意,甚至还有当初被村民误解时的委屈。

选一个。无咎道人的声音变得严厉,必须选一个封印在此,否则你会被万道和观察者的因果网绞成碎片。

韩林的目光扫过那些光团,最后停在最暗的那团——那是他刚成为守剑人时的自己,总担心做不好,总在深夜对着无咎道人的墓碑掉眼泪。

他举起木剑,剑尖抵住那团光:就它吧...我现在不需要害怕了。

剑鸣声刺破混沌,那团光被打进核心深处,空间开始剧烈震颤。

韩林眼前一黑,再睁眼时,已站在青云山祖师祠堂前。

晨雾未散,他摸向心口,残钥还在,只是手中多了枚冰凉的剑符,上面用血写着我非我三个古字,最后一笔还在渗着淡金色的光。

韩林?

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
陆雪琪抱着天琊剑站在台阶上,发间的银饰在雾中泛着微光。

韩林慌忙将剑符塞进袖中,转身时笑得和往常一样憨厚:雪琪师姐,早啊。

陆雪琪却没有笑。

她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,突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腕:你...真的是韩林?

当然。韩林的心跳漏了一拍,但声音依旧平稳,我能骗你吗?

陆雪琪松开手,天琊剑在她掌心轻颤。

她望着他袖中若隐若现的剑符轮廓,最终只是叹道:去大竹峰吧,田师叔煮了新茶。

韩林跟着她往山下走,袖中的剑符却在发烫。

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,突然发现影子的轮廓边缘有些模糊,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过。

而在他们看不见的虚界深处,一团黑雾中,一只漆黑的眼睛缓缓睁开。

那眼睛里映着韩林袖中的剑符,映着陆雪琪攥紧的天琊剑,映着张小凡手中还在发烫的噬魂棒,最后,它眨了眨,轻声道:游戏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