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空乱流如利刃割过韩林的衣襟,他与镜像的身影在虚空中重叠又分离。
镜像的指尖始终与他相触,每一道相击的逆命之力都震得他经脉发颤。
妥协?韩林低喝,喉间溢出一缕血沫。
他想起十年前在祖师祠堂第一次签到时,系统提示音里带着的沙哑尾音——像极了无咎道人临终前咳血的气声。
那时他以为是幻听,此刻却突然明白,那或许是初代守剑人意志的残响。
镜像的紫斑左眼突然暴涨,血色纹路顺着韩林的手臂攀爬:你为救田不易强行签到万剑冢,本源枯竭时是谁替你稳住道心?
你在流波山对抗兽神,用系统兑换的诛仙剑谱,最后那三式剑招里的剑意,分明带着初代守剑人的道韵!
韩林的瞳孔剧烈收缩。
他想起每次签到后,识海深处总会浮现模糊的身影:青衫白发,腰间悬着与自己同款的竹哨,曾在他最绝望时,用一道温和的意念托起他几乎崩溃的神魂。
原来那不是系统的保护机制,而是...
叮——
系统提示音突然撕裂虚空,刺得韩林太阳穴生疼。
淡金色的光雾从他眉心涌出,在空中凝成一行血字:本源解析完成:九霄签印系统为初代守剑人意志碎片所化,用于传承并唤醒逆命之力。
载体...韩林喃喃重复,喉间的血沫混着苦涩漫开。
他终于明白为何每次兑换法宝都会心悸——那不是天道反噬,而是初代守剑人残魂在与他争夺身体控制权;为何竹哨在无咎道人临终前突然发烫——老守剑人早已知晓系统真相,所以才用竹哨里的竹剑意志,替他压制住逐渐觉醒的残魂。
镜像的冷笑更盛:现在知道了?
你以为自己在布局,不过是初代守剑人借你之手,完成他未竟的逆命计划。
你所谓的改变命运,不过是他用残魂写好的第二遍剧本!
韩林的指尖在发抖。
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陆雪琪时,她抱着天琊剑站在玉清殿台阶上,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;想起张小凡在草庙村废墟里握着烧火棍,眼睛红得像要滴血。
这些鲜活的、会痛会笑的人,难道也是剧本里的符号?
他突然抬头,眼底的动摇被某种更炽烈的光取代,就算系统是残魂所化,但我选择救田师叔时,是因为他在我饿肚子时偷偷塞过烤红薯;我选择对抗蚊道人,是因为青云山的晨钟里有我十年的晨昏。
这些选择,是韩林的,不是谁的提线。
虚空中的裂痕突然加深,一道幽蓝的光锥穿透乱流,裹着陆雪琪的惊呼砸进韩林的感知。
陆雪琪觉得冷。
不是寻常的冷,是冷到骨髓里的冰锥在刺,连天琊剑的寒芒都被冻成了霜花。
她在漩涡里抓了个空,再睁眼时,已站在一片冰原上——远处是熟悉的青云山,却被冻成了剔透的冰雕,大竹峰的竹子裹着冰壳,小竹峰的兰草缩成了黑褐的枯团。
师姐?
她猛地转头,身后空无一人。
风声里却传来熟悉的呼唤,是小竹峰的师妹们,声音像被浸在冰水里,模糊又遥远。
再看自己的手,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灰,指尖的剑茧被冻得发白——这不是她现在的手,是百年后的手。
幻象突然清晰。
她看见自己跪在玉清殿废墟前,天琊剑断成两截插在雪地里。
冰风卷着枯叶打在她脸上,她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,用冻得开裂的手指抚摸着断剑:当年韩林说要带我们跳出循环...原来都是假的。
陆雪琪颤抖着抽出天琊剑。
剑鸣刺破冰原,冻住的剑身裂开蛛网般的细纹。
幻象里的抬起头,那张脸和她一模一样,却没有生气,像具被抽走灵魂的躯壳:你看,没人记得你。
大竹峰的弟子只知道守剑人韩林,小竹峰的师妹连你名字都念不全。
你守着这破山做什么?
陆雪琪的剑尖抵住幻象的眉心。
冰原在震颤,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,混着十年前在祖师祠堂外,韩林蹲在台阶上给她烤红薯的动静——那时候他说:雪琪师姐,等我成了守剑人,要把青云山的每块砖都擦得锃亮。
我记得。她轻声说,眼泪在眶里冻成冰珠,我记得草庙村的火,记得万蝠洞的蝙蝠,记得你吹竹哨时满山竹剑出鞘的声音。
就算全天下都忘了,我也会替他们记得。
天琊剑爆发出刺目的光。
冰原轰然碎裂,陆雪琪踉跄着栽进虚空,却在坠落前抓住了一缕熟悉的气息——是韩林身上的青竹香,混着淡淡的红薯焦味。
与此同时,另一处空间里,张小凡握着烧火棍的手突然收紧。
他明明还在漩涡里,却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,像有无数冤魂在他耳边哭号。
他低头,看见自己的手背浮现出血色纹路,和当年在滴血洞看到的血煞幻影如出一辙。
小凡!
陆雪琪的呼喊被乱流撕碎。
韩林望着重新凝聚的镜像,抬手擦去嘴角的血,眼里的光比任何时候都亮:现在,换我问你——如果逆命是传承,那我偏要让这传承,长出新的根。
镜像的身影开始虚化,它最后看了韩林一眼,那眼神里竟有几分释然:很好...初代守剑人没看错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