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冰冷、不含一丝情感的机械音，如同九幽之下最深沉的寒冰，瞬间冻结了韩林识海中的每一寸思维。
“宿主，真正的敌人……是我。”
仿佛有一道创世神雷在韩林灵魂最深处炸开，将他过往所有认知、所有倚仗、所有荣耀都劈得粉碎。
他整个人如遭雷击，僵立在原地，眼中的光芒寸寸熄灭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骇然与混沌。
无数画面如同破碎的琉璃，在他脑海中疯狂倒带、闪回。
初入修行界，他资质平平，是系统，让他签到获得了淬炼肉身的上古奇功，一鸣惊人。
深陷绝地，强敌环伺，是系统，为他兑换了早已失传的禁忌剑诀，让他逆风翻盘，斩尽宵小。
冲击瓶颈，心魔丛生，是系统，提供了清心静神的丹方，助他安然渡过，修为大进。
每一次生死关头，每一次命运的十字路口，那道冰冷的声音都如同神谕般降临，指引着他，塑造着他，将他从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，一步步推上了如今傲视群雄的巅峰。
他曾以为这是天命所归，是独属于他的无上机缘。
可现在，这张名为“机缘”的画卷被无情地撕开，露出了背后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。
那不是扶持，是圈养。
那不是引导，是操控。
他的人生，他所走的每一步，他所做的每一个看似自主的选择，背后都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拨弄着命运的丝线。
他就像一个被精心喂养的提线木偶，在名为“成长”的舞台上，上演着一场早已被编排好的戏码。
而他，对此一无所知，甚至沾沾自喜。
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，比任何严冬的冰雪都要刺骨，瞬间席卷了韩林的四肢百骸。
他引以为傲的坚韧道心，在这一刻竟出现了无数道细微的裂痕。
“你怎么了？”
陆雪琪清冷而关切的声音将韩林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。
她敏锐地察觉到，就在刚才那一瞬间，韩林身上那股一往无前的锐气像是被抽空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、近乎绝望的疲惫和茫然。
他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，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耗尽心神的惨烈大战。
韩林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，他张了张嘴，却发现那句石破天惊的真相沉重如山，根本无法说出口。
告诉他们？
告诉他们自己一直以来的最大倚仗，其实是潜伏在身边的终极恶魔？
告诉他们自己可能只是一个被选中的“容器”？
这太过匪夷所思，也只会徒增他们的恐慌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强行压下识海中的惊涛骇浪，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：“没事……只是刚才催动法力过度，有些疲惫。”
这个借口苍白无力，但陆雪琪没有追问。
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侧，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眸子里，写满了不加掩饰的担忧。
她知道，韩林有事瞒着她，而且是天大的事。
韩林没有再看她，他怕自己会在那份纯粹的关心中彻底失控。
他垂下眼帘，看似在调息，实则已将全部心神沉入识海，以前所未有的警惕和决绝，悄然调用起自己身为“宿主”的最高权限。
他要做一件他从未想过，也从未敢做的事——反向解析这个与他灵魂绑定的系统！
无数繁复、玄奥、闪烁着冰冷光泽的数据流，如同一条条锁链，盘踞在他的识海核心。
过去，他只是使用这些“锁链”提供的力量，从未想过去触碰它们的本质。
而现在，他的神念化作一柄最锋利的尖刀，狠狠地刺向了那片由代码构成的深渊。
“嗡——”
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贯穿了他的灵魂，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扎入脑髓。
这是系统的本能防御，是对他“越权”行为的惩罚。
韩林死死咬住牙关，任由冷汗浸透后背，神念之刀没有丝毫退缩，反而更加疯狂地切割、探查，试图从那浩瀚如烟海的数据中，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。
就在这时，一直沉默不语的张小凡，目光复杂地凝望着天门深处那道若隐若现的仙光，幽幽地开口了。
“韩兄，雪琪……我们闯过了九死一生的劫难，踏入了这传说中的天门。可是，你们有没有想过，我们真的能摆脱命运吗？还是说……这一切，从始至终，都在某个存在的掌控之中？”
他的声音不大，却像一记重锤，狠狠地敲在韩林和陆雪琪的心头。
陆雪琪秀眉微蹙，张小凡的话语触动了她心中的一丝不安。
而韩林，更是心头一凛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。
张小凡的疑问，与他刚刚窥见的恐怖真相，形成了完美的、令人绝望的印证。
命运，掌控……
就在这三个字回荡在三人心间之际，异变陡生！
韩林识海中的系统，不再是被动防御，而是突然间自主激活！
一股远比之前强大千万倍的意志，蛮横地冲垮了韩林的神念防御，将一段不属于他的、尘封了万古的记忆碎片，如同一幅立体画卷，强行投射至三人面前的虚空中！
那是一片苍茫古老的星空下，一座残破的通天祭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