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命之塔的震颤震得韩林耳膜生疼。
他盯着那枚飘在蚊道人掌心的暗红色命符,喉间腥甜翻涌——方才为推光茧耗尽的本源正在反噬,七窍渗出的血珠顺着下颌滴在青石板上,晕开的血花里竟映出初代守剑人碑像的轮廓。
那是命碑本源!
不能让他继续吸收!韩林咬碎舌尖,剧痛激得瞳孔骤缩。
他记得祖师祠堂典籍里写过,初代守剑人以神魂铸命碑,将最危险的封在碑心。
可此刻命符上的裂痕里渗出的金红光,分明与碑像眼底的光同色——原来被封的不是变数,是初代守剑人自己的手段?
蚊道人突然扯开染血的道袍,胸口暗红的刺青在腐烂的皮肉间若隐若现。二字的笔画早已发黑溃烂,像被某种剧毒反复侵蚀过,你以为我是外敌?
错了,我是这方世界最早觉醒之人,是第一个试图打破囚笼的守剑人。他的指甲刺入溃烂的皮肤,血珠溅在命符上,裂痕竟开始愈合。
陆雪琪的天琊剑在掌心震颤如活物。
她望着那刺青,想起青云祖师堂里历代守剑人的牌位——最末一块是空的,刻着未命名。
此刻冰魄寒气顺着剑尖注入地面,塔身龟裂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半拍。
她的指尖因运力发白,发梢的血珠坠在韩林手背,韩师兄,我拖住时间,你......
话音未落,塔身突然发出类似巨兽濒死的呜咽。
张小凡的归墟棍坠地,他踉跄着去抓陆雪琪的手腕,却见她的衣角正被一道空间裂缝扯动。雪琪!他吼得声线发颤,另一只手本能地去捞命符——那符上的光突然暗了一瞬,有极淡的青芒从裂痕里漏出,像极了大竹峰后山晨雾里,田不易师父的衣角被风吹起时,露出的那截褪色的平安绳。
韩林的本源在疯狂流逝。
他能清晰感觉到体内的在发烫——那是系统为他储存的最后一道保命符。
可此刻他盯着蚊道人胸口的刺青,突然想起无咎道人临终前说的话:守剑人的命,是替天道尝毒的药引。原来初代守剑人封的不是蚊道人,是他自己的执念?
是怕后世守剑人重蹈覆辙,才用命碑本源锁了这破笼的钥匙?
塔要塌了!陆雪琪的冰魄剑突然发出脆响——剑身被墨色雾气腐蚀出的小孔里,开始渗出她的本命精元。
她咬着唇将剑横在胸前,冰蓝色的光茧裹住三人,可空间裂缝的撕扯力越来越强,她的指尖已经开始泛白,韩师兄,你带小凡先走!
走不了。韩林突然抓住她握剑的手。
他的掌心有血,混着她的冰寒,烫得她一颤。
他望着头顶越来越大的裂缝,那些幽光里隐约能看见血云翻涌,这裂缝不是出口,是蚊道人养命符的地方。
他要把诛仙本源连人带世界,都喂进那片血云里。
张小凡突然蹲下身捡起归墟棍。
棍身上熄灭的因果纹竟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亮芒,顺着他的掌心往命符方向钻。
他盯着那符,喉结动了动——那极淡的青芒,怎么和当年普智大师圆寂前,塞给他的那枚木牌上的纹路,像得那么......
该结束了。蚊道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。
他的身影开始与血云融合,命符却突然脱离他的掌心,朝着张小凡的方向急坠。
韩林瞳孔一缩,正要扑过去,却见那符在离张小凡头顶半尺处顿住,裂痕里渗出的青芒,正一丝一丝缠上归墟棍的因果纹。
塔身最后一声轰鸣响起时,韩林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。
是陆雪琪的血——她的冰魄剑彻底碎裂,碎片扎进她的小臂。
他本能地将她护在怀里,转头去看张小凡,却见那少年正盯着命符发怔,归墟棍在他掌心轻轻震颤,像在回应某种久别重逢的呼唤。
黑暗涌来前的最后一刻,韩林听见张小凡低低的呢喃:这光......像我娘给我缝的虎头鞋里,藏的那根......
意识彻底沉没前,他忽然明白初代守剑人为何在命符里留了裂痕——那不是封印的缺口,是留给后来者的钥匙。
而此刻,这钥匙的另一端,正攥在张小凡因颤抖而发白的掌心里。
黑暗退潮的刹那,张小凡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。
归墟棍在掌心烫得惊人,那丝若有若无的青芒正顺着棍身往他识海钻,像根细针挑开了某处尘封的茧。
他喉间泛起铁锈味——是方才被空间裂缝擦破的嘴角,可这味道却突然与记忆里某段模糊的疼痛重叠。
小凡?陆雪琪染血的手搭在他手背,冰寒与滚烫交织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震。
他低头望去,命符正悬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方,裂痕里渗出的青芒不再散乱,反而凝成细流往他眉心钻。
那光太熟悉了,像极了草庙村被屠那晚,他缩在柴房角落时,母亲塞进他怀里的虎头鞋里,那根用红线缠着的碎玉——后来他翻遍废墟,只找到半块焦黑的玉片,而此刻这光,竟和玉片里残留的温感一模一样。
雪琪,松手。他声音发哑,归墟棍上的因果纹突然全部亮起,暗红纹路里渗出金芒。
陆雪琪指尖微颤,却没有松开,反而将掌心的冰魄精元渡了一丝过去:我陪你。
青芒突然暴涨。
张小凡眼前闪过刺目的白光,再睁眼时,他竟站在草庙村的老槐树下。
七岁的自己正蹲在泥地里,用树枝画着歪歪扭扭的小人。
远处传来母亲的呼唤:阿瞒,该回家吃饭了。可下一刻,穿玄色道袍的身影从树后转出,他手里攥着根缠着黑纹的锁链,锁链末端是枚和此刻命符极其相似的暗红玉牌。
这是......张小凡踉跄后退,撞在陆雪琪身上。
她的手依然紧握着他,却在发抖——她也看见了?
画面里,玄衣人屈指一弹,玉牌上的黑纹如活物般窜出,缠上小张小凡的手腕。
孩童痛得尖叫,可声音像被按了静音键,唯有他涨红的脸和挣扎的双腿在无声控诉。
玄衣人低头轻笑,声音却清晰地撞进两人识海:草庙村张进业夫妇的独子,命格纯善无垢......正适合做这方世界的。
陆雪琪倒吸冷气,指甲掐进张小凡掌心。
她的天琊剑残片还扎在小臂上,血珠顺着他手背往下淌,在两人脚边积成小滩,倒映出画面里玄衣人腰间的玉佩——那是半块刻着二字的玉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