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能听见裂隙里传来某种轰鸣，像无数古钟在同时震荡，震得识海里的系统残页嗡嗡作响。
你早就知道会这样。陆雪琪突然松开手。
她后退半步，冰魄剑的剑柄在掌心压出红痕。
韩林看见她睫毛剧烈颤动，像是在拼命忍住什么，从无咎祖师把命钥给你那天，从你说要守人心那天......你就没打算留在这？
不是不打算留。韩林弯腰捡起脚边的守剑。
剑鞘上的纹路在暮色里泛着青，他握剑的手背上，最后一缕命线正彻底消散。是不能留。他指尖抚过剑鞘，想起无咎祖师临终前说的话——守剑人守的不是剑，是斩断困局的刀。
现在困局不是蚊道人，是更高处的那双手，正隔着维度攥紧整个世界的咽喉。
张小凡突然上前一步，噬魂棒的幽光猛地暴涨。
他盯着韩林颈间——那里原本缠着的命符残片，此刻已彻底化为飞灰。成为无命之人......他声音发哑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？
没有命理庇护，随便一道劫雷都能劈碎你神魂，更别说那些......他顿了顿，看向那道裂隙，更高处的东西。
我知道。韩林笑了，笑得很轻，像一片落在水面的叶子。
他能感觉到体内本源在急速流逝——用系统兑换的高维能量救回世界本源时，他透支了太多。
现在每说一句话，都像在抽干最后一滴灵力。
可他望着陆雪琪发白的嘴唇，望着张小凡泛红的眼眶，突然觉得这透支值得。
至少他们还活着，至少青云山的桃花又开了。
裂隙的轰鸣更清晰了。
陆雪琪忽然转身，冰魄剑地出鞘。
她望着那道幽蓝的光缝，剑尖微微发颤：有东西在过来。
韩林顺着她的视线望去。
裂隙深处，有几点暗红的光正在逼近，像被风吹动的烛火。
他摸了摸怀里的命钥——青铜表面的饕餮纹正在发烫，凹痕处渗出极淡的金血，那是他方才嵌入命阵时滴的本源血。
该走了。他说。
张小凡抓住他手腕。
他的手很烫，带着玄火鉴残留的温度，你现在连引气期修士都打不过！
那裂隙里的东西......
所以才要现在走。韩林抽回手。
他解开外袍，将命钥贴身藏进里衣，守剑则递给陆雪琪，替我看着青云山。
陆雪琪没接剑。
她盯着他发灰的脸色，突然伸手按住他后颈——那里的皮肤凉得像雪，你根本撑不到深渊尽头。她声音里带着哭腔，却咬得极狠，命阵刚稳，本源还在回流，你现在去北冥......
我知道。韩林重复。
他握住她的手，将守剑塞进她掌心，但命钥需要嵌进深渊的核心命阵。
无咎祖师说过，那里锁着最后一道封印。他望向张小凡，替我照顾大竹峰的灵竹，田师叔的酒坛......
别说这些。张小凡打断他。
他转身背对着韩林，噬魂棒的幽光突然暗了下去，要走就快走，磨磨唧唧的像什么样子。
韩林笑了。
他最后看了眼命阵外的天色——东边已经泛起鱼肚白，大竹峰的方向飘来若有若无的竹香。
他摸了摸怀里的命钥，转身走向裂隙。
背后传来陆雪琪的脚步声。
她追上他，将一个小玉瓶塞进他掌心：含光草汁，能吊半柱香的命。她退开两步，冰魄剑在身侧划出冷光，若你敢死在外面......
我会回来。韩林说。
他没回头。
裂隙的风卷着寒意扑在脸上，他能听见身后张小凡闷声的，能听见陆雪琪剑穗轻晃的声响。
怀里的命钥越来越烫，烫得他心口发疼——那是深渊核心命阵在召唤。
韩林握紧小玉瓶，望着裂隙深处逼近的暗红光芒，忽然想起无咎祖师说过的另一句话：真正的守剑人，要守到连命都不要。
现在，他终于懂了。
北冥深渊的尽头，命阵核心的凸点正在黑暗中泛着幽光。
而他，带着最后的本源，带着必死的决心，一步步走了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