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仰起脸,冰魄剑在掌心转了个剑花,霜白剑气顺着剑尖凝成薄幕,将三人头顶的天空割裂出一方清寒结界。
韩林顺着她的视线望去,果然看见东北方云层翻涌如沸,一道血色裂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,边缘泛着腐肉般的紫黑——那是被蚊道人吞噬本源后,世界法则溃烂的痕迹。
张小凡的玄火兽突然发出尖啸,前爪在地面刨出焦黑的坑洞。
烧火棍在他掌中震颤,暗红纹路如活物般顺着他的手臂攀爬,在腕间烙下火痕。这老东西的气儿比十年前在幻月洞碰到的兽妖还邪!他抹了把额角的汗,却不是因为热——玄火本应灼烧万物,此刻他却觉得脊梁骨发凉,像是有双爬满黏液的手正顺着后颈往上攀。
血色裂缝中传来骨骼摩擦的声响。
先是一只覆满鳞片的蚊足破云而出,足尖沾着暗绿黏液,所过之处云层化为齑粉;接着是半张狰狞的蚊首,复眼里跳动着千万点幽光,每一点都是被它吞噬的修士残魂;最后是臃肿的腹部,表面布满细密的嘴,正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呜咽——那是被它吞掉的世界本源在哀鸣。
因果织网,启。韩林低喝。
他的指尖在命钥刻痕上快速划过,原本缠绕在命阵边缘的二十八道金绳突然暴起,如灵蛇般窜向天空。
这些金绳不是凡物,每一根都是他用百日时间,以自身本源为引、系统兑换的三生蚕丝为线所织——线里缠着他在大竹峰劈柴时的汗、在祖师祠堂守剑时的月、在万蝠古窟救陆雪琪时的血。
此刻金绳触及蚊道人躯体的刹那,他听见自己识海里系统金纹碎裂的脆响——这是阵法启动的代价。
小辈!蚊道人的声音像锈铁刮过磨盘,震得三人耳膜生疼。
它腹部的嘴同时开合,喷出黑色气团,其中一团擦着陆雪琪的结界边缘而过,冰魄剑的霜幕瞬间出现蛛网裂纹。
陆雪琪咬碎舌尖,鲜血混着冰气喷在剑脊上,霜幕陡然增厚三寸,裂纹却仍在缓慢蔓延——她知道,这不是自己的错,是蚊道人的力量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。
雪琪,退到我身后。韩林反手抓住她的手腕,将她拽到命阵核心。
陆雪琪的指尖还沾着血,却在触到他掌心命钥灼痕时突然一暖——那是他用本源燃烧换来的温度。
她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,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小竹峰后山,他蹲在菜地里拔萝卜时也是这副神情,只不过那时眼里是对青芽的温柔,此刻是对宿命的决绝。
小凡!韩林转头看向另一侧。
张小凡正举着烧火棍,玄火兽的火鬃烧得噼啪作响,每一下跳跃都精准拍灭蚊道人喷来的黑芒。
听见呼唤,他咧嘴一笑,露出白牙:韩兄弟放心,这老蚊子的脏东西,玄火还烧得动!话音未落,玄火兽突然发出欢呼般的低鸣,前爪按在一根灰黑命线上——那线被玄火舔过的地方,竟渗出了点点金芒,像是被乌云遮住的星子重新亮了起来。
蚊道人终于察觉到不对。
它复眼里的幽光疯狂闪烁,腹部的嘴同时发出尖啸,原本扑向三人的攻势突然转向命阵核心。
韩林能清晰感知到,那股来自深渊的力量正顺着命纹疯狂涌来,企图扯断因果金绳。
他的本源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,额角的汗滴落在命钥上,发出的声响——这是本源与命钥产生共鸣的迹象。
欢迎来到你的终局。韩林举起命钥,金光照亮他泛白的指尖。
因果织网阵的金绳突然收紧,蚊道人的躯体被拉得变形,复眼里第一次露出慌乱。
陆雪琪的冰魄剑地一声,霜幕突然凝成冰晶锁链,缠上蚊道人的蚊足;张小凡的烧火棍砸在地面,玄火兽化为火浪,将命阵边缘的污染命线烧得干干净净——他们在韩林布局时或许有过怀疑,但此刻,当看见命纹中央逐渐清晰的逆命·劫转四字时,所有疑虑都化作了持剑的手。
蚊道人发出最后的怒吼,腹部的嘴同时爆开,黑色气团如暴雨倾盆。
韩林望着命纹中锚点虚影彻底显形,突然笑了——他要的就是这个。
命钥的灼烧感已深入识海,他却觉得从未如此清醒。现在......轮到我改写你的命运了。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,却让整个天地为之一震。
命钥的金光开始暴涨。
那光不是寻常的亮,而是带着某种韵律的震颤,像是远古战鼓被重新擂响。
陆雪琪的冰魄剑自发悬浮,剑尖指向命钥;张小凡的烧火棍泛起红光,与玄火兽的火鬃连成一片;就连蚊道人挣扎的动作都慢了下来,复眼里的幽光开始熄灭——它们都在本能地抗拒这股力量,却又被这力量深深吸引。
韩林握着命钥的手在颤抖,不是因为痛,而是因为期待。
他能感觉到,命阵核心的青石板正在龟裂,露出底下埋了千年的青铜基座;他能听见,北冥深渊的海水倒灌声里,有更沉闷的轰鸣在酝酿;他能看见,命钥尖端的金光正沿着命纹蔓延,像潮水般漫过每一道星宿刻痕......
当命钥即将插入命阵核心的刹那,整个世界突然静了一瞬。
陆雪琪的冰魄剑坠落在地,发出清越的嗡鸣;张小凡的玄火兽缩回他怀里,火鬃仍在轻轻跳动;蚊道人的复眼里最后一点幽光熄灭,庞大的躯体缓缓下沉——它们都在等待,等待那道金光彻底漫过天地的瞬间。
而韩林望着命钥尖端与阵眼仅剩的三寸距离,突然想起无咎道人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:当命钥入阵时,你会看见......
话没说完,但此刻他似乎懂了。
金光如潮水般涌动的前兆,正从命阵核心悄然扩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