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雾气缠着张小凡的手腕,像在催促什么。
她刚要开口,就见韩林对张小凡点了下头,那动作轻得像片叶子落进溪里,却让张小凡浑身一震。
我知道了。张小凡低头吻了吻玄火鉴,像在吻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人。
他站起身时,玄火鉴的温度陡然升高,烤得他掌心发红,可他却笑了——那是自碧瑶死后,他第一次笑得这样坦然,韩师兄,雪琪,我这就去。
溶洞外的山风突然卷进来,吹得陆雪琪的发丝缠上韩林的衣襟。
她望着张小凡走向阵眼的背影,又转头看韩林——他正盯着石碑上的古篆,嘴角勾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。
那笑里有守剑人的坚定,有破局者的从容,更有...某种让她安心的力量,像大竹峰的晨雾里,有人替她扶住要倒的竹筐。
韩林。她轻声唤他。
如果...如果真能逆转天命。她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,指尖触到他耳尖的温度,记得带上我。
韩林握住她的手,放在自己心口。
原初之心还在跳动,石碑的力量还在流转,可此刻最清晰的,是陆雪琪掌心的温度,是张小凡靠近阵眼时玄火鉴发出的轻吟,是守剑人骨血里那句刻了千年的誓言——
我守剑,便守这人间灯火长明。
玄火鉴的红光裹着张小凡的衣袖猎猎翻卷,他望着石碑表面浮起的金纹与残阵光流交缠,喉结动了动,指尖在鉴身云纹上重重一按。
玄火兽的虚影立刻从鉴中腾起,火焰舔过地面碎石时发出噼啪轻响,那金纹竟随着火势蔓延,像活过来的金线般往碑底游走。看来它是残阵的一部分!他的声音被火焰烘得发烫,目光却紧锁住韩林——这是他们在万毒窟翻到的古卷里提到的特征,没想到真让他们撞上了。
韩林的指节在身侧微微蜷起。
他能感觉到《九霄诀》的法流在经脉里翻涌,原本因系统崩溃而焦黑的命线正被金纹缓缓梳理。
方才按碑时那股混沌气此刻化作细流,顺着掌心往石碑里钻,与残阵之力在虚空中交织成网。雪琪,护好小凡。他头也不回地低喝,眼角余光瞥见陆雪琪的冰魄剑已横在胸前,剑身上凝结的霜花正随着她运功的节奏轻轻颤动——她连呼吸都放得极轻,怕扰动了这脆弱的平衡。
祭坛的震动从脚下传来时,陆雪琪的靴跟碾过一粒碎石。
她望着断裂的晶柱重新亮起幽蓝光芒,那些本已暗哑的纹路此刻如活物般游走,在三人周围织成环形光阵。
风突然变了方向,裹着晶石碎屑扑在她脸上,她却顾不上擦,只盯着韩林发白的唇——他每引动一分残阵之力,额角的青筋便鼓起一分,显然在强撑着压制反噬。
噗——韩林突然捂住嘴,指缝间渗出一缕血丝。
他能清晰感觉到体内那道被系统抽干本源后留下的裂痕正在愈合,可与此同时,碑底传来的震颤却越来越清晰,像是有人在极深的地渊里敲了面破锣,震得他识海发疼。
陆雪琪的手瞬间扣住他手腕,冰魄剑的寒意顺着皮肤渗进来,替他压下翻涌的血气:韩林!她的声音带着颤,眼尾的红痕被火光映得更明显了。
韩林反手握住她的手腕,掌心的温度透过她的护罩传来。
他强迫自己分出一缕神念探入碑中,却在触到那道意识的刹那瞳孔骤缩——那丝若有若无的气息,与十年前他在大竹峰后山感知到的、吞噬诛仙本源的邪力,竟有七分相似!原来如此......他喉间发苦,终于明白无咎师父临终前为何反复叮嘱莫信命碑,原来这不是改命的契机,而是封印蚊道人的枷锁!
小心!张小凡的惊呼混着玄火兽的咆哮炸响。
陆雪琪转头的瞬间,正看见石碑表面裂开蛛网状的缝隙,最中央那道裂痕里渗出黑雾,像被抽干的墨汁般黏腻。
黑雾触到玄火兽的火焰时发出刺啦轻响,竟半点没被烧尽,反而顺着火焰的空隙往韩林方向钻。
韩林的原初之心在胸口剧烈跳动,像是要撞破胸骨冲出来。
他能感觉到那黑雾里裹着的恶意,像无数细针在扎他的魂魄——这是蚊道人留在封印里的残念!雪琪,带小凡退!他猛一推陆雪琪的肩膀,自己却迎着黑雾踏前半步。
陆雪琪被推得踉跄,冰魄剑几乎脱手,她刚要反驳,就见黑雾突然凝成实质,化作一条黑龙模样的影子,张着黑洞洞的嘴直扑韩林面门。
韩师兄!张小凡的玄火鉴烫得他掌心起泡,他咬着牙将玄火兽往前一送,火焰裹着黑龙虚影嘶嘶作响。
可那影子却像活物般扭曲,从火焰的缝隙里钻了过去,瞬间缠上韩林的脖颈。
韩林闷哼一声,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,陆雪琪焦急的呼唤、张小凡的呐喊都像隔了层毛玻璃。
他最后看到的,是陆雪琪挣开他的推力冲过来,发绳崩断,青丝在火光里乱舞;是张小凡红着眼眶,玄火鉴的光几乎要灼伤他的脸;是石碑上的裂痕彻底绽开,露出里面翻涌的混沌——
下一刻,黑暗将他彻底吞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