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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1章 没人记得谁最先敲了三下(2 / 2)

陶知抹了把脸上的沙,喉咙发紧——她终于懂了,那些划痕不是规则,是记忆。

就像顾微尘修复的古瓷,每道补痕都在说“我曾这样被抚摸过”;这些陶管被无数双手敲过、擦过、调试过,早把“三下”刻进了骨血里。

“都散了吧。”她站起来,声音哑得厉害,“明天起,别再学敲三下。”

人群炸开了锅。

李老汉捋着胡子:“不敲咋让井水自涌?”王婶攥着湿裤脚:“那昨儿灶火自己温粥的事儿咋说?”陶知没接话,转身回了临时搭的竹棚。

棚里堆着她这些年记的本子,每页都画满声纹——母亲哄娃的摇篮吱呀、李老汉磨刀的顿挫、春妮捣药的杵臼声。

她翻到最新一页,把今天的“三声共振”画上去,突然顿住。

声纹的波峰波谷,竟与《地脉图》上的地火流动线重叠了。

“原来不是我们在用器物。”她对着油灯喃喃,“是器物在用我们传信。”

雷雨来得毫无预兆。

陶知被素胎瓮的震动惊醒时,雨已经砸得竹棚顶咚咚响。

她摸黑抓起瓮,刚掀开布帘,“当”的一声,瓮底重重震了下。

第二下,第三下...数到第九下时,她差点没稳住。

瓮身发烫,像揣了个小太阳。

她冲进雨里。

老槐树下的积水映着星空,九点星光恰好落在九口古井的位置。

陶知浑身湿透,却盯着水面发怔——《执尘录》残页上那句批注突然浮出来:“九息归元,始于无心。”她蹲下去,指尖碰到瓮沿的水垢——顾微尘总说,器物的话藏在最脏的地方。

她轻轻刮。

第一下,水垢剥落;第二下,露出陶胎的细纹;第三下,第九下余音正好消散。

雨停了,素胎瓮安静得像块石头。

陶知望着满天星子,突然笑了——原来“归元”不是破解,是放下。

次日清晨,遗址中央的“执尘碑”前围满了人。

陶知站在碑下,手里攥着凿子。

碑上的铭文是她五年前刻的,记着顾微尘的“三击之法”,此刻被凿得坑坑洼洼。

“陶姑娘!”王婶急得直跺脚,“这碑是咱们的根啊!”

“根在这儿。”陶知敲了敲自己心口,“不在石头上。”她最后凿下一角,碑面终于平整如镜,“哪天你们不用敲三下,炉火自己温粥,井水自己涌来,那才是她...回家了。”

当晚,春妮家的锅最先响了。

她正给弟弟喂粥,铁锅突然“叮、叮、叮”轻震三声。

粥香混着震颤飘出门,隔壁李老汉的酒葫芦跟着晃了晃,王婶的铜盆在灶台上转了个圈。

陶知坐在老槐树下,望着家家户户的灯火,听着此起彼落的轻响——像首没有谱子的歌,却比任何琴音都暖。

而在百里外的江面上,顾微尘正蜷在乌篷船里打盹。

船篷被夜风吹得哗哗响,她却梦见自己站在一片碎瓷原野上,每片瓷片都发出微弱的共鸣。

那些声音很轻,却清晰可辨,像千万人同时在敲灶台。

她弯下腰,拾起一片残片,指尖刚碰到瓷面,共鸣声突然变响了些,像句迟到的问候。

“到夏末了。”她揉着眼睛坐起来,船工正往茶碗里倒茶,碗沿轻碰船舷,发出“叮”的一声。

顾微尘望着江水,见岸边漂来块带釉的陶片——青灰色,釉面有细密的开片,像极了某朝官窑的残器。

她伸手捞起,陶片上还沾着湿泥,隐约能看出半朵未烧透的莲花。

船工挠挠头:“这江段常漂古窑的东西,前头有处废弃窑场,说是千年前的官窑,早塌成土坡了。”

顾微尘摩挲着陶片,望着船行方向的薄雾——那里,有片被春草覆盖的土坡,正等着被某双眼睛重新看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