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满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。
她摸出素胎盘,蘸了溪水在盘上画圈。
溪水刚触到陶面,竟“滋啦”一声分裂成细流,沿着盘底的水纹爬成网状——那是西山地下灵脉的走向图!
更奇的是,在主脉断裂处,水流突然凝出个符号,像片被风吹皱的云,又像道没写完的符咒。
“地息节。”小满倒抽冷气。
她曾在顾微尘的《残谱辑要》里见过批注:上古修士与山川对话,以地息节为引,听其呼吸,察其伤损。
原来不是传说。
陶知突然瘫软在她怀里,额角的汗把素胎盘都打湿了。
“阿姐,”她的声音轻得像片叶,“它说,疼了三百年了。”
次日清晨,小满站在初语场的老槐树下。
她让村民脱了鞋,光脚踩在青石板上。
起初孩子们嘻嘻哈哈,李铁匠扯着嗓子喊:“要晒脚底板吗?”直到陶知哼起昨夜听到的震颤调——那是地脉的呻吟,低低的,像老妇人哄睡孙儿时的哼鸣。
最先安静的是赵阿公。
他蹲下来,手掌贴着地面,老泪突然决了堤:“我爹说过,铁砧响是因为大地也在打铁……原来是真的。”他的声音发颤,“我爹走前抓着我的手说,‘打铁要听砧子的哭’,我当他老糊涂了……”
人群里响起抽噎声。
王婶跪下来,把脸贴在地上:“狗蛋他爷爷走镖时说,山风里有前人的号子……原来不是号子,是地脉在喘气。”
七日后,溪水突然清了。
水面浮着层极淡的晶露,沾在指尖凉丝丝的,尝起来有股松针的甜。
李铁匠敲着铁砧笑:“炉火烧得旺了!”可小满却让几个后生搬来青石板,把所有泉眼封了个严实。
“每日只许孩童来取一滴,”她站在泉眼旁,素色道袍被山风吹得猎猎响,“滴在记事堂的画纸上,记下地脉的呼吸。”
当夜,窑场的火光照着新立的木牌,第三条写着:“凡用地脉之力者,须先伏地三刻,听它一次呼吸。”陶知蹲在墙角补盏破灯,灯油突然“腾”地窜起,火焰竟拉长成个人形剪影,在木牌上投下轻轻的影子,像在点头。
小满收拾笔墨时,忽然觉得眼皮发沉。
她靠在窑边打了个盹,迷迷糊糊看见自己站在窑心——那是烧瓷最旺的地方,火舌舔着她的衣角,却不疼。
窑壁上影影绰绰全是人脸,有赵阿公,有王婶,有陶知,还有个穿月白道袍的身影,发间插着旧木簪,正朝她笑。
“阿姐?”陶知的声音把她惊醒。
窑火噼啪作响,木牌上的字被映得发亮。
小满揉了揉眼睛,把未写完的笔收进匣里。
秋收祭快到了,她得把新规再抄几份,挂到村口的老槐树上。
可那窑心的梦,却像颗种子,悄悄埋进了她的睡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