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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8章 锈簪子插进土里那天,树根开始喊她名字(2 / 2)

金纹突然亮起来,在她后颈烫出个暖印。

她猛然醒悟——当年她道基崩解时,残片融进湿地,随洋流北返,被陶树的根系吸了去。

这些树哪里是树?

分明是她散在天地间的“耳朵”,替她听着凡人最朴素的悲喜。

她顺着树干滑坐在地,盘起双腿。

意识像游鱼般钻进树根网络,那些杂音突然清晰了。

她听见十七村的新媳妇在灶前骂丈夫:“碗都摆不齐,当年顾姑娘教你的都喂狗了?”听见十一村的先生敲着戒尺:“这陶文的裂不是瑕疵,是前人留下的气口。”甚至听见自己初穿来时,在乱葬岗摔碎的药瓶,碎片埋在树下,正轻轻念着:“疼……但暖。”

“原来你们都记得。”她低笑,眼泪砸在树根上,“原来我从来不是一个人在听。”

小满接到西村急讯时,月正悬在“听心潭”中央。

老妪攥着破碗昏过去,碗底的露珠凝成血字:“我要说了,怕吓到人。”

她提着泥铃冲进西村木屋时,老妪刚醒,枯瘦的手仍紧抠碗沿,指节泛着青白。

小满将泥铃贴在碗上,神识刚探进去,就被一股生涩的波动撞得踉跄——不是器物沉积的记忆,不是材料自带的残响,倒像……刚学会说话的孩童。

“陶核结晶。”她想起山洞里捡的那枚半透明晶体,从怀里摸出来搁在碗沿。

碗身剧烈震颤,陶核结晶发出蜂鸣。

水面突然投出画面:百年前的冬夜,雪压得草房咯吱响,一个裹着破棉袄的妇人正往碗里塞半块馍,馍上还沾着草屑。

“留给回来的人。”她的嘴型分明在说,“不管谁回来,饿了就吃。”

画面消失时,碗底的血字已淡成水痕。

小满抹了把脸,冲守在门口的村汉喊:“去老粮仓遗址!带铲子!”

焦土下的陶罐出土时,封泥还是硬的。

撬开的瞬间,干燥的麦香涌出来——半块风干的馍,表面还留着妇人指尖的压痕。

“供在听心潭畔。”小满用红布包好陶罐,“题曰‘未吃完的信’。”

陶树林的第七夜,顾微尘被万叶轻摇的声音唤醒。

睁眼时,整片林子的金纹都亮着,在夜空下连成她穿越以来的足迹:乱葬岗的荒草,十七村的青瓦,红崖的礁石,无名渡口的潮线……最后汇聚到她脚下,树根破土而出,缠成座低矮的祭坛。

坛心凹陷处,那枚锈蚀的铜簪静静躺着。

簪尖泛着微光,像要燃起来的灯芯。

她伸手,树根却突然合拢,将簪子埋进土里。

风过林梢,万片叶子同时震颤,发出扭曲却清晰的声音:“姐姐……别走……再听一次……”

顾微尘闭了闭眼。

她想起无名渡口的潮声,想起听心潭的涟漪,想起老粮仓里那半块馍。

这些声音在她识海里交织,最后凝成一句话:“该换你们听我了。”

她起身时,一片金叶轻轻落在肩头。

叶脉里的金纹流转,像极了当年她补陶时,用金漆勾的最后一笔。

“走了。”她对着林海说,声音被风卷向四方。

身后的林子静了片刻,忽然有片叶子打着旋儿落在她脚边,叶面上用金纹歪歪扭扭刻着:“等你回来听我们的故事。”

顾微尘弯腰拾起叶子,塞进衣襟。

北行的路在晨雾里若隐若现,她却转过了身——内陆的方向,有更稠的烟火气飘过来,混着锅巴香、墨汁香、新晒的棉被香。

前面的路,该听听人间怎么说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