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时她没懂,此刻望着沙纹里藏着的螺旋,突然懂了——所谓“消失”,不过是换种方式存在。
她从怀中摸出半块碎陶片,那是从阿芽的坟头捡的。
陶片边缘还带着焦痕,是妖兽火爪留下的。
她将陶片对准礁石上的细缝,轻轻一推。
“咔——”
岩石深处传来骨节错位般的轻响,裂痕如活物般沿着陶片边缘蔓延,黑岩表面的苔藓簌簌掉落,露出一道青灰色阶梯,像条蛰伏的蛇,缓缓钻入海床之下。
顾微尘站起身,海风掀起她的衣角,她望着阶梯尽头的黑暗,忽然笑了——那笑极淡,却比月光更亮。
同一时刻,学坊井中传来“叮”的脆响。
小满猛地睁眼,只见井底晶石收缩成指尖大小,却比任何时候都亮,像颗含在嘴里的星子。
她胸前的麻布口袋突然发烫,伸手一摸,陶埙的轮廓隔着布料顶起,布面正渗出细密的血丝,自行织成半幅地图——线条歪扭,却清晰指向无碑滩深处的海沟。
“始音。”她轻声说,指尖抚过布面上的纹路,“原来你一直是开始,不是遗落。”
顾微尘沿着阶梯往下走时,岩壁上的微光越来越亮。
那些嵌在石缝里的细小陶片,每一片都刻着名字,有的完整,有的残缺,有的被磨得只剩半笔。
当她走到第三十阶时,所有陶片突然脱离岩壁,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,绕着她缓缓旋转。
“这是……”她屏住呼吸,陶胚在怀中剧烈震动,那些陶片如归巢的鸟,纷纷投入陶胚表面的凹痕。
温度从掌心直窜到天灵盖,她听见陶胚内部传来泥胚入窑时的轻响——那是蜕变的声音。
当最后一片陶片融入时,陶胚已变成一只素面陶罐,表面三个新刻的字还带着潮湿的土腥气:“勿念我。”
顾微尘的指尖颤抖着抚过这三个字,突然感到胸口一热——那是金线,她穿越时便存在的神秘纹路,此刻正泛着暖光,像根被轻轻拨动的琴弦。
更让她震惊的是丹田处的刺痛——断裂的经络竟在缓缓舒展,不是修复,是……被承认。
洞穴深处传来水滴声,一下,两下,像在数着什么。
她抬起头,黑暗尽头有幽蓝的光透过来,像块被揉碎的夜空。
她抱着陶罐,继续向前。
(洞穴深处那泓幽蓝深潭的涟漪,正随着她的脚步声,荡开第一圈波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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