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铜灯座的冷意透过衣料渗进顾微尘的脊背,她望着头顶蔓延的龟甲纹裂痕,指节无意识地抠紧了掌心。
那簇乳白火苗在灯芯上轻轻摇晃,像在应和某种只有它能听见的节奏。
“这纹路......”血砚生突然单膝跪地,指尖蘸了自己腕间渗出的血,在地面碑面快速摹写。
他的文书官袍被冷汗浸透,发尾垂落时扫过新拓的血痕,“不是随机崩裂。”血珠在石面晕开,竟与裂痕完美重合,“是......是字迹。”
顾微尘弯腰凑近,瞳孔骤缩。
那些蛛网般的纹路里,果然藏着歪斜的笔画——有的像稚子初学写字时的歪扭,有的如濒死者最后的挣扎,甚至能看出笔尖断在某个转折处的滞涩。“千年来被抽走记忆的人,”血砚生喉结滚动,声音发颤如风中残烛,“他们被抹去的临终遗言,全刻在匠核里了。
这不是损坏......是签名。“他抬头时眼眶通红,”它在等所有人被记住。“
“姐姐!”小豆子突然拽她衣袖,怀里的透明花苞轻轻晃动。
那拇指高的葛衣小人举起刻刀,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弧线。
顾微尘只觉脚底一震,地脉深处传来嗡鸣,像是古埙破了个洞,又像老琴断了根弦,偏偏凑成段熟悉的旋律。
她的呼吸蓦地一滞。
前世修复唐代螺钿漆盒时,为了模拟古人修复环境,她每天在工作室放《松风操》的古琴曲。
此刻这混着石屑震颤的调子,分明是那首古曲被揉碎了又重新拼合的模样。“原来不是偶然。”她喃喃,指尖按在眉心的伤疤上,那里还残留着与水晶心脏共鸣时的灼热,“是它......在找我。”
“小心。”陵不孤的声音突然从身侧传来。
顾微尘转头,正看见他倚着裂开的石壁,唇角还沾着断契符的残灰——他竟在强行用孤星命格模拟夺灯使的能量频率。
暗红丝线从乳白火焰中抽离的瞬间,他的指节因用力泛白,“伪誓之力没散,”他将那缕丝线收进玉瓶,喉间溢出半声闷咳,“藏在最暖的地方,当护符呢。”
顾微尘心口一紧,正要扶他,小豆子怀里的花苞突然绽放出淡金色荧光。
她顺势摸出那枚缺角铃铛,悬在水晶心脏上方。
没有注入灵力,没有念动咒语,她只是像前世对待破损的汝窑瓷片那样,用神识沿着铃身裂缝轻轻“抚摸”——不是修补,是标注。“此伤非瑕疵。”她对着铃铛低语,“是你存在过的凭证。”
乳白火苗突然分出一缕,像活物般缠上铃铛。
顾微尘看着那簇火温柔地舔过缺口,鼻尖泛起酸意。
原来不是她在驯服火,是火认了她的残缺——就像文物修复师从不对古物说“你该完美”,只说“我懂你的故事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