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曾祖!”柳家少年扑过去,却穿过虚影撞在碑上。
他摸着被撞红的额头笑,眼泪却止不住地掉:“我姓柳,我叫柳念生,阿娘说...说这名字是您托梦给她取的。”
初心童蜷缩在人群最角落,手指把陶芯磨得发亮。
顾微尘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:“别怕黑,灯芯埋得越深,亮得越久。”她望着裂隙里渗出的地脉光,突然站起来。
粗布裙角扫过沙粒,她蹲下身,将陶芯轻轻按进裂隙——那是顾微尘用她的眼泪和血温养了三个月的陶芯,此刻正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。
地脉突然震颤。
初心童的指尖传来灼烧感,却看见脚下开出第一朵信心花。
不是粉的,是半透明的,花瓣里浮着模糊的影子:有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,正踮脚背匠训“石有骨,刻有魂”;有个白胡子老头,蹲在窑前默念“土要揉七七四十九遍”;有个妇人,拍着襁褓哼摇篮曲:“小乖乖,睡稳当,等你长大刻朝阳...”
“它们不是花!”小豆子的木雕鸟突然啄他手背。
他凑近看,发现每朵花的花芯里都流转着细碎的光粒,像被揉碎的星子:“是...是记忆种子!
姐姐把大家的记忆都种进地脉了,等它们发芽,就再也不会忘了!“
血砚生连夜重编《逆信录》。
他坐在篝火旁,用顾微尘留下的竹笔重抄名录,不再按时间排序,而是在封皮上写下“伤”“悔”“愿”“守”“归”。
当最后一页“归”字写完时,整座青崖突然震颤。
众人抬头,见三座残碑同时泛起金纹——竟是顾微尘掌心守心轮的形状,纹路里流转着地脉光,像她当初修复法宝时,用灵识勾勒的修复线。
“匠核!”血砚生猛然抬头。
他曾在古籍里见过记载,匠宗祖地有颗匠核,是所有匠人的魂脉所系。
此刻他能清晰感知到,千里外的中州腹地,那枚沉睡的匠核搏动频率变了——不再是垂死的“求生”,而是像游子听见乡音般,一下下撞着心腔,发出“呼唤”的震颤。
小豆子怀里的木雕鸟突然振翅。
它没往天上飞,而是扑棱着指向北方,木喙里发出“啾啾”的轻鸣,像在说“走,回家”。
小豆子摸了摸鸟腹的修复纹,那里还留着顾微尘指尖的温度。
他想起姐姐说过:“修复不是把碎片粘起来,是让它们记得自己本来要拼成什么。”
风不知何时停了。
青崖上的沙粒悬在半空,像被按下了暂停键。
小豆子抱着木雕鸟走向残碑,看见碑上“柳七”“苏灼”这些名字,正随着地脉光轻轻起伏,像活着的心跳。
他知道,等天亮了,他们要往北走——去匠核遗址,去那个所有匠人“本来要拼成”的地方。
此刻,匠核遗址的风沙突然凝住。
一粒沙悬在半空中,映出小豆子的影子——他抱着木雕小鸟,正绕着废墟转圈,鞋底碾碎的沙粒里,有半片沾着桃胶的纸页,上面隐约能看见“归”字的起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