它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——那上面,赫然有一道早已愈合却又永不消散的枷锁烙印。
风止,雷停。
七只雷眼依旧悬于天际,但它们的运转节奏已然紊乱,仿佛一台精密机器的核心齿轮被人悄然撬动。
顾微尘缓缓拔出青蚨剑,残刃滴血,映着天穹阴云。
她拖着残躯,一步一步,走向雷眼正下方的地脉节点。
每一步都沉重如背负山岳,血迹洒落,在焦土上开出暗红的花。
陵不孤站在原地,眸色深得如同深渊。
他想上前,脚步刚动,却被她抬手制止。
“你要做活阵眼?”他声音发紧,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沙砾。
她拔出青蚨剑,残刃在焦土上划出一道蜿蜒的血痕,如同命运被强行改道的轨迹。
每一步落下,都像踩在断裂的经络之上,痛感如针,顺着残脉逆流而上,直刺识海深处。
九百零三道守界者的记忆在她脑中低鸣,仿佛无数双眼睛正透过她的身躯凝望这方天地——她们曾以身殉道,只为维系一丝未断的秩序真意。
陵不孤站在雷池边缘,天煞命格在他周身掀起无形风暴,黑袍猎猎,眸光却死死锁住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。
他想动,可脚底如陷渊泥。
不是被禁锢,而是心被什么更沉重的东西压住了。
她抬手制止的那一刻,并非冷漠,而是一种近乎决绝的清醒——她在用伤痛做引子,将整个雷池当作一件濒临崩解的文物来“修复”。
“你要做活阵眼?”他声音发紧,像是怕说出口便会惊碎这场逆天之举。
顾微尘点头,唇角竟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,像是匠人面对一件终于找到裂痕源头的古器。
“残脉不通灵,却通痛。”她喘息着,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,“而此刻的雷池……早已不是天律运行,是病脉错乱。我这点痛,正好当‘医针’。”
话音落,她双手一扬。
七片玄鳞甲碎片如星子洒落,精准嵌入地脉交汇的节点。
那是她早年从废墟中拾得的残宝,本已灵性尽失,可在她手中,却被重新编排成导流回路——不是靠灵气催动,而是依循《天络图》中“气行如脉,滞则生灾”的原理,模拟出一段临时的“健康经络”。
紧接着,她将青蚨剑残刃插入雷眼投影正中心,剑尖没入地面寸许,顿时光纹如蛛网扩散,宛如校准一座失衡千年的罗盘。
风忽然静了。
她咬破舌尖,一口精血喷向胸前铜镜。
“凡被囚者,皆可修。”
七个字,轻如耳语,却似敲响了某种沉眠万古的钟声。
铜镜嗡然震颤,九百零三道光点鱼贯而出,环绕她周身盘旋,凝聚成一层薄如蝉翼的护膜。
那是守界者的执念之辉,非攻非防,而是“见证”——见证一次对规则本身的修复。
她跪下。
断臂残骨对准枢星位,缓缓下压。
骨尖触地刹那,整座魔渊猛然一震,仿佛大地的心跳被强行唤醒。
雷池轰然炸开,七道紫黑雷眼同时锁定中心,雷霆如怒龙倾巢而出!
然而就在雷霆即将吞噬一切之际——
铜镜腾空旋转,镜面山河倒转,竟将所有落雷尽数吸纳!
继而通过玄鳞甲构建的导流网络,反向注入干涸的地脉深处。
焦土之下传来细微的“噼啪”声,像是枯竭的根须再度饮到甘泉。
远处,一座荒芜山峦微微震颤,一株千年灵根古树的枯枝末端,竟冒出一点嫩芽,在死寂中轻轻颤动。
半空中,雷池灵悬浮不动,电弧缠绕的躯体剧烈波动。
它望着那跪地的身影,看着她断臂渗血、脊背弯曲,却仍稳稳承托着整个阵法的核心,终于低声开口,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:
“你……修我痛?”
顾微尘抬头,金瞳映着雷光,左眼角血痕崩裂,血泪滑落。
“还没完。”她轻声道,气息微弱却不容置疑,“第七日,我才真正开始。”
话音未落,天际骤然撕裂。
数道凛冽剑光破云而至,为首之人踏云而来,白袍胜雪,拂尘高举,寒声如霜:“此女篡改天律,诸宗共诛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