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怀瑾。
三个字刚现,墨鸦突然振翅,肩头一根半透明黑羽飘然落下,轻触阵图。
清光一闪。
名字湮灭,如从未存在。
地窖重归死寂。
顾微尘低头看着掌心,那滴天煞之血正与她的血交融,暗金纹路微微退缩,似有所忌惮。
她缓缓握拳,将伤口收拢。
门外月色渐浓,院中石灯无声燃起微光。
她起身,脚步平稳,走向门口。
老渡者不知何时已停舟崖下,独眼映着月光,望着那盏忽明忽暗的灯,喃喃道:
“你要去的地方……”子时将至,天地沉寂如死。
顾微尘站在院中石灯前,指尖轻触灯芯,那火苗竟不随风摇曳,反而微微一凝,仿佛感知到了什么古老召唤。
她眉心血玉泛起幽光,映得整张脸如覆薄霜。
老渡者已立于崖下残舟之上,独眼倒映着月轮与灯火,像是横跨生死的界碑。
冥河之水在脚下无声流淌,黑得不见底,只偶尔泛起一丝暗红波纹,如同血脉在皮下缓缓搏动。
“你要去的地方……已经不是送魂了。”老渡者的嗓音沙哑,像锈铁摩擦,“是讨债。”
顾微尘垂眸,掌心伤口虽已止血,但暗金脉络仍在皮下微微跳动,仿佛有生命般呼吸起伏。
她想起方才体内煞气与旧伤融合的那一瞬——痛到几乎神识崩解,却也清晰地“听”到了某种回应。
不是来自功法,也不是天地灵气,而是从她所修复的每一道裂痕、每一寸断脉中传出的低语,如同古器重燃灵性前的最后一声轻颤。
“他们篡改契约,囚禁英灵,还让我替他们扛因果。”她低声说,语气平静,却字字如钉入骨,“该算账了。”
话落,她取出一盏青瓷小瓶,倾出半勺琥珀色浆液,洒入灯焰。
火焰骤然一缩,继而腾起三尺高,颜色由橙转青,最终化作一片近乎透明的冷焰。
就在那火光映照虚空的刹那,一道从未出现过的路径缓缓浮现——蜿蜒曲折,贯穿雾霭,直指极南海域方向。
空中留痕,似以无形之力刻写而成,宛如命运本身被强行撬开了一道缝隙。
门槛处光影微动,冥河童悄然现身,提着一盏琉璃小灯,瞳孔漆黑无光。
他仰头望她,声音稚嫩却森寒:“他说……这一程,没有回头路。”
顾微尘没有回答。
她只是迈步前行,衣袂拂过石阶,墨鸦振翅轻落肩头,羽翼半透明如琉璃碎影,眼中竟闪过一抹不属于禽鸟的清明。
她踏上残舟,木板吱呀作响,仿佛承载的不只是肉身,更是某种即将觉醒的宿命。
老渡者撑篙离岸,动作缓慢却稳如磐石。
冥河水面起初平静,可当残舟驶出十里,河水忽然翻涌,一股阴寒自深渊升起,连空气都凝结出细小冰晶。
紧接着,池底传来沉重撞击声——咚、咚、咚——如同巨兽心跳,震得舟身微颤。
顾微尘俯身,指尖掠过水面。
刹那间,一道冰冷触感顺指而上,她触到了一块沉没的碑角。
青铜质地,布满海蚀痕迹,边缘锋利如刀。
她轻轻拂去苔藓,两个古篆赫然显现:匠临。
而其下方,竟新刻一行小字,笔迹尚新,仿佛昨日才凿入碑体——
焊脉者至,门当启。
她怔住。
不是因为这预言般的文字,而是掌心残留的一抹金粉——细腻、温润,带着熟悉气息,竟与她体内暗金脉络同频共振。
“原来……”她望着深不见底的河面,声音轻得几近呢喃,“不是我在修它们……”
“是它们一直在等我来修。”
就在此时,海底深处传来一声低沉嗡鸣,整片水域为之震颤。
那一瞬间,遥远的青铜城轮廓在意识中一闪而过——城中央,一盏孤灯猛然暴涨光芒,照亮万年黑暗;城墙缝隙里,无数熄灭已久的灯笼逐一亮起,仿佛沉睡的守卫正在苏醒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