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色裂痕在天际最后一颤,终归于虚无。
可就在那死寂将临的刹那,虚空骤然炸裂——一道黑影如陨星坠世,撕开冥河上空的灰雾,裹挟着凛冽杀意直冲岸边。
陵不孤踏碎长空而来,玄袍翻卷如夜潮奔涌,双眸冷光如刃,扫过这片残破之地。
他的目光只一瞬便定住,落在玉阶之上那抹苍白的身影上。
顾微尘瘫坐在那里,素白长袍早已被血浸透,发丝散乱贴在颈侧,唇角不断溢出暗红。
她低垂着眼,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,唯有掌心那枚空白玉牌还被死死攥着,指节泛白。
那一眼,像是一把钝刀缓缓剜进心脏。
他身形微滞,千百年来冻结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重新奔流,滚烫得几乎要冲破经脉。
可未及迈步——
“生者不得久留。”冰冷的声音自冥河中央响起,渡厄鬼使立于浪尖,断戟横出,拦在陵不孤身前。
面具下幽光闪烁,似有无数亡魂低语。
“她的引魂灯将熄,命契已断。你若执意踏入此渊,便是逆天而行。”
风止,雾凝。
陵不孤没有开口。
他只是低头,右手缓缓按向胸口,指尖触及一块早已碎裂却仍温热的护心符。
那是她留在他洞府外的一枚残物,上面刻着半句《安神诀》——她亲手誊写的字迹。
“你说她是逆命之瘟?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,“好。”
三道深埋于体内的血痕骤然裂开,自肩至腰,蜿蜒如锁链断裂。
那是他曾以魂魄为祭、强行斩断的命格封印。
此刻,怨气滔天而起,缠绕周身,竟使冥河黑浪倒卷三尺。
“那我就做这瘟疫的第一具尸体。”
话音未落,他已出手。
拳风撕裂空间,直逼渡厄鬼使咽喉。
后者冷哼一声,断戟横扫,阴气化刃迎击。
两股力量碰撞的瞬间,整片冥河轰然炸裂,黑水冲天而起,灰雾翻腾如沸,仿佛天地都在震怒。
可就在这狂澜之中,顾微尘的心口忽然泛起一丝微光。
她意识早已沉入深渊,残脉道体寸寸崩解,神魂如风中残烛。
可在彻底湮灭前的最后一瞬,一抹虚影自她心口缓缓剥离——
那是一个与她容貌完全相同的女子,眉眼清冷,眼神却更决绝,仿佛承载了所有未曾说出口的执念。
她是顾微尘神识分裂而出的残影,是那些年修复文物时沉淀下的意志碎片,是在无数次濒临崩溃中悄然凝聚的“另一个她”。
残脉灵影落地无声。
她没有看战场,也没有望一眼濒死的本体,而是转身,一步步走向冥河最深处。
脚踩之处,玉阶裂纹自动弥合,仿佛大地也在为她让路。
她跪在河心祭坛前,取出最后一枚空白玉片。
然后,抬起手,指尖划破心脉,鲜血滴落,在玉片上写下两个字——
顾微尘。
这是她第一次,为自己修一道魂链。
与此同时,战场上,陵不孤已被断戟贯穿左肩,黑血喷涌而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