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后,枯手翁亲自为顾微尘“种蛊延命”。
银针泛着幽蓝寒光,抵在命门穴上方寸许。
她静静闭目,残脉缓缓收缩,体内精血悄然逆流——袖中三丸归心香,无声焚化,燃起一缕无人察觉的青烟。
三日后,烬医坊深处的静室燃着一盏幽绿魂灯,火苗如垂死之人喘息般摇曳。
枯手翁端坐于蒲团之上,手中银针泛着森然寒光,针尖一点猩红,似有活物蠕动——那是噬道蛊卵,尚未孵化,却已能吞噬神识、篡改经脉。
顾微尘盘膝相对,黑纱早已摘下,露出一张素净如石雕的脸。
她呼吸极轻,几乎与灯焰起伏同步。
左臂布条解开,断裂的经络在皮下若隐若现,如同被蛮力撕裂后又勉强缝合的古卷帛书。
她的残脉正以极其缓慢的节奏收缩,仿佛在模拟某种濒死的律动。
“种蛊延命,只此一次。”枯手翁声音低哑,“若你撑不过三刻,魂魄将被蛊母同化,沦为行尸走肉。”
她未答,只是缓缓抬起右手,指尖轻轻抚过袖中玄鳞甲。
三十六道微光再次浮现,在她心口汇聚成一道晦暗印记——那是三十名血奴临终前残留的痛感频率,如今已被她用残脉道体凝练为“引伤之阵”。
银针落下。
命门穴破皮入髓的刹那,顾微尘体内残脉骤然紧缩,如枯井抽泉,竟将周身精血逆流回聚丹田。
与此同时,袖中三丸归心香无声焚起,青烟细若游丝,混着她指尖渗出的一滴血泪,顺着呼吸悄然渗入那枚蛊卵。
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。
枯手翁猛然睁眼,瞳孔骤缩。
他感到脑中轰然炸裂——那枚本应沉睡的噬道蛊,竟在他体内疯狂扭动,自脊髓逆行而上,直冲天灵!
它不再受控,反而撕咬他的神识,啃噬他的记忆,像是要将他一生所知尽数吞噬!
“呃啊——!”老医者双目暴突,口鼻之间瞬间溢出黑血,数条漆黑蛊虫破肉而出,在空中扭曲挣扎,竟调转方向,朝他自己的眉心钻去!
他跪倒在地,十指深深抠进地板,嘶吼如野兽濒死:“你……不是来治病的!你是来……破‘血池九重’的!这香……是钥匙……是你用‘修伤’之法逆炼归心香,唤醒了它的原初之性——疗愈即反噬!”
顾微尘静静起身,衣袂未动,拂袖间一股柔劲荡开满室蛊丝。
她一步步走向地窖铁笼,每踏一步,足下便浮现出一圈淡金涟漪,似有无形之力在地下蔓延。
她屈指轻点,指尖触及第一名伤者眉心。
刹那,那人额角浮现出一道细密金纹,宛如古印初启,微光一闪而亮。
第二人、第三人……直至第三十人,皆如此施为。
金纹逐一亮起,如同暗夜中点燃的灯芯,彼此遥相呼应,最终在地下织成一张隐秘的“心渡印”网络——这是她以残脉为引,将众人道伤暂时封存于自身识海边缘,换取一线生机。
“日后你们痛时,”她低声说,声音轻得像修复古画时拂去尘埃的毛笔,“我会知道。”
陈樵背起奄奄一息的薛婆子,转身欲走。
老妇手中仍紧攥着那片染血蛇蜕,嘴唇微动,似想说什么,却终究无力。
就在此时——
门外长廊,铁链拖地之声骤然响起。
沉重、规律、带着金属摩擦骨节的冷响。
一道高大身影立于廊下,青铜面具覆面,唯有一双眼睛透过狭缝冷冷望来。
是铁面判。
他手中刑具微微震颤,锁链如活蛇盘绕臂膀。
视线落在顾微尘指尖——那里,血珠正缓缓滑落,滴在石阶上,绽开一朵朵暗红梅花。
可她的脸上,毫无痛色。
铁面判的声音沙哑如锈刀刮骨:“她……不痛?可她指尖在流血……”
静室之内,顾微尘忽而抬头,目光穿过墙壁,仿佛直视南荒地底深处。
那一缕未曾散尽的归心香雾,正顺着地脉缝隙蜿蜒而下,无声无息,渗入千丈岩层。
而在那不见天日的地底大殿,血池翻涌如沸,腥气弥漫。
盘坐于池心石台的蚀心子猛然睁眼,眸中血光暴涨!
“归心……香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