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阿阮,告诉我……当你痛的时候,有没有人听见?”
无人应答。
但就在这一刻,她体内的残脉突然剧烈抽搐,一道陌生的震频自识海深处传来——极远,极冷,却与她正在构建的共鸣阵列产生了微妙牵引。
像是回应。
又像是警告。
顾微尘缓缓闭眼,唇角却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。
子时将近。
子时三刻,寒庐地底的空气仿佛凝成冰刃,割裂每一次呼吸。
七器共鸣的余音尚未散尽,顾微尘却已再度盘膝入阵,身形如一枚主动坠入漩涡的石子,无声无息,却带着决绝的轨迹。
这一次,她不再只是推演者、观察者。
她是祭品。
残脉道体早已不堪重负,经络如枯藤缠绕,灵流断续如风中残烛。
但她没有半分迟疑——指尖划破掌心,精血滴落阵眼,口中默念的并非咒诀,而是前世修复古卷时的校验口诀:“损处见本,裂中寻序,逆纹而溯,归原为安。”
话音落下的刹那,她主动松开了对残脉的最后一道禁制。
噬道纹,来了。
如亿万根烧红的铁针顺着经络穿刺而入,那是一种超越肉身极限的侵蚀,不是单纯的痛楚,而是将灵魂一层层剥开、碾碎、再强行重塑的酷刑。
她的识海剧烈震荡,幻象翻涌:血池深处,九百母体静默悬浮,锁链贯穿四肢,唯有阿阮心口那道“孤”字纹,在黑暗中燃烧不熄,像是一道不肯闭合的伤口。
就在噬道纹侵入心脉的瞬间,顾微尘的神识猛然一震——她看见了。
阿阮睁开了眼。
那一双空寂如渊的眸子里,竟泛起一丝涟漪般的波动。
两道“孤”字纹,在彼此识海的最深处,悄然共鸣。
悲引丝,是千伤堂控制母体的核心秘术,以痛为线,以魂为铃,一旦触动,万劫俱应。
可此刻,这本该绝对同步的法则之链,竟出现了短暂的紊乱——像是精密钟表中突兀跳动的一齿,微小,却足以动摇全局。
蚀心子立于血池殿最高处,白骨面具下传来低哑的惊疑:“有‘同伤者’入阵……不可能,世上怎会有自愿背伤的人?”
他的声音很轻,却让整个血池的灵压骤然扭曲了一瞬。
而就在这混乱的缝隙里,顾微尘猛地睁开双眼,喉间一甜,呕出一口浓黑如墨的血。
那血落地即燃,竟浮现出细密的符纹,与阿阮心火波形隐隐相合。
她的残脉已如蛛网遍布全身,皮下裂痕中渗出的不再是灵力,而是混杂着灰烬与锈色的浊液,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骨骼碎裂般的声响。
可她笑了。
笑得极轻,也极冷。
她抬手,用最后凝聚的一缕神识牵引青蚨剑,剑尖蘸血,在地面缓缓划开一幅巨图——南荒血池殿全貌跃然显现:主殿如鼎倒悬,九百母体为桩镇压四方,地脉断口处幽光涌动,正是阵眼所在,如同大地溃烂的瞳孔。
“他们用伤炼道,”她声音嘶哑,却字字如钉,“我们就用伤破道。”
她顿了顿,指尖点向阿阮所在的位置,那一处血光微闪,似有回应。
“我要让阿阮的痛,成为这座阵法的‘锈点’。”
话音未落,心口猛然一紧——一道黑气自识海深处浮现,冰冷、沉重,带着熟悉的压迫感,如锁链轻颤。
那是陵不孤剑穗上的气息,曾被她偶然拾得,如今却在残脉崩解之际,自发苏醒。
同一时刻,南荒血池底,阿阮缓缓抬起手。
指尖划破心口烙印,鲜血滴落池中。
池水,竟泛起涟漪。
一圈,又一圈,无声扩散。
仿佛某种沉睡已久的回应,终于被唤醒。
晨光未至,寒庐外风雪依旧。
顾微尘倚墙而坐,体内残脉已不再流转灵力,而是如锈铁般缓慢搏动,每一次跳动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