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刃转缓,如同退潮。
而陈樵背后,那断裂多年的命门脉虚影,竟微微一颤,似有生机蠕动。
脉傀的石首缓缓低垂,胸腹间的晶石发出一声悠长震鸣,仿佛千年铁锁终被开启。
它没有再出手,只是静静望着那个浑身是血、却依旧挺直脊梁的身影。
“你不是来通过试炼的。”它第一次用了“你”,而非冰冷的“试阵者”。
“你是来……改写规则的。”
风窟深处,只剩下顾微尘微弱的呼吸声,和那一道尚未完全成型、却已开始搏动的地脉光影。
她的左臂,忽然传来一声细微的断裂声——像是冰裂,又像弦崩。
她低头看了一眼,袖中渗出的血,正沿着指尖,无声滴向阵眼。
第五日,风窟之内,时间仿佛被风刃切割成碎片,每一分都浸透了血与痛的重量。
顾微尘左臂那声细微的断裂响彻识海,如冰河崩裂,刺入神魂。
她低头,只见袖中渗出的血不再滴落零散,而是连成一线,顺着指尖蜿蜒而下,坠入阵眼中央——那一点早已被鲜血浸透、却始终未曾熄灭的符纹核心。
血线落下时,发出极轻的“嗤”声,像是烙铁触雪,又似灵脉初醒。
此剑本非兵器,乃前世修复文物时所用的灵金微刻刀所化,穿越而来后竟随她心念凝形,锋锐不伤凡物,唯能剖灵断脉。
此刻,它在她掌中微微震颤,仿佛感应到了即将进行的禁忌之举。
“你要做什么?!”魏无牙嘶吼,挣扎欲起,却被火疤妇死死按住肩头。
他目眦尽裂,“你已经快撑不住了!让开,让我来接续地脉!”
顾微尘轻轻摇头,唇间溢出一缕带血的气息:“不行……阵认的是‘修者之痛’,不是力量。”她的声音极轻,却像钉子般嵌进每个人的心底,“它要的不是施舍,是共鸣。是有人愿意用自己的残缺,去填补它的残缺。”
她说完,将青蚨剑尖抵上自己断裂的左臂经脉末端。
剑锋微转,竟如绣花针般挑起一缕尚存微光的断脉纤维,而后缓缓引向陈樵背后命门脉的虚影缺口。
第一针落下。
刹那间,万蚁噬心不足以形容其苦。
那是灵魂被生生撕开一道口子,又强行缝合另一具躯壳的错位之痛。
她的身体剧烈抽搐,牙齿几乎咬碎,冷汗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。
可她的手稳得惊人,一寸寸牵引断脉如丝,穿行于地脉裂隙之间,如同修复一件千年裂釉瓷瓶,不容毫厘偏差。
每一针,都是自毁;每一线,皆为共渡。
高岩之上,脉傀静立不动,石面却忽然传来一声极细的“咔”响——一道裂纹自它眼角蔓延而下,宛如泪痕。
砂砾摩擦般的声音再次响起,却少了冷酷,多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震动:
“九百年来……你是第一个,把痛当成材料的人。”
话音未落,第七针落定。
整条命门脉虚影骤然一震,七道导灵丝同时亮起,青痕的残念在空中微微晃动,似在低语,似在吟唱。
而顾微尘已跪倒在地,呼吸微弱如游丝。
她的左臂垂落,皮肉之下空荡无物,唯有青蚨剑还插在肩胛,剑身染血,幽光不灭。
但她没停。
第六日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,她以仅存的一丝灵力,在掌心画出最后一道符纹——心渡符。
这不是古籍所载,也不是师传秘法,而是她在三日三夜的煎熬中,从七道心跳的共振、从脉傀记录的死亡波形、从自身每一次断裂与重组的痛感中,提炼出的“修复之道”的终极表达:以心为桥,以痛为引,渡己亦渡天地。
符成刹那,天地色变。
脉傀轰然跪地,胸腹间的阵盘寸寸碎裂,一道温润如春泉的光流冲天而起,直没陈樵背心。
与此同时,顾微尘仰头倒下,意识沉入无边黑暗。
就在她彻底昏厥前的一瞬,指尖忽然传来一丝微弱搏动。
她艰难地睁开眼,望向自己的左臂——那断裂之处,竟泛起一抹淡青微光,如同初春冰层下悄然涌动的溪流。
那不是灵根复苏,而是……地脉反哺。
伪经脉虽毁,却因“共修”之契,被重塑为半灵脉雏形!
更远处,陈樵缓缓睁眼,目光清明如洗,第一句话轻若呢喃:
“我听见地脉……在唱歌。”
风窟深处,玄鳞甲残片无风自动,一片片贴附她背部,金纹隐现,与体内新生灵流共鸣,竟浮现出一幅鳞光流转的图腾——护心鳞图,初显其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