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无牙向前半步,断刀横立身前。
火疤妇咬破唇角,掌心火焰剧烈跳动。
七弦子盯着那七把玉钥,喉结滚动,似有决断在心底成型。
风未止,阵未启,生死悬于一线。
风刃如刀,割裂空气的刹那,魏无牙已横身于前。
那柄断刀自肩斜劈而下,刀脊抵地,残缺的刃口崩出细密裂纹,却死死撑住第一波袭来的罡风。
他背影如山,经脉中新生的灵流逆冲而上,将肉身逼至极限——不是为了杀敌,而是为了守住身后那一片静坐如磐石的人。
“别动。”他低喝,声音沙哑如磨铁,“你修你的阵,我挡我的风。”
火疤妇咬破舌尖,血腥味在口中炸开。
她不再试图以焚心火种驱散黑雾,反而将火焰狠狠压入掌心,痛感如针扎神魂,却让她神志清明。
火焰蜷缩成豆大一点赤芒,嵌在焦黑皮肉之间,每一次呼吸都牵引着体内残存的火种脉动。
当又一道风刃掠来,她猛然抬手,火光迸溅,灼热气浪竟将风丝烧成灰烬飘散。
她的手臂早已皮开肉绽,可眼神却亮得骇人——她在用疼痛驾驭火焰,以血肉为引,织出一道不稳却坚韧的屏障。
七弦子双目赤红,盯着阵眼处七件残器的位置。
他知道,若此刻贸然插手,只会扰乱顾微尘正在构建的共鸣体系。
可他也清楚,单凭她那条扭曲脆弱的伪经脉,根本撑不过下一波风暴。
于是他咬破舌尖,一口精血喷出,在空中划出七道弧线,精准落于七器之上。
血珠触器即燃,化作微弱颤音——那是他早年毁去的本命琴上最后一根断弦所留的残音,是他在无数个绝夜里独自聆听的记忆回响。
这声音不合天律,不成法诀,却带着一种近乎悲怆的共振之力,竟让狂乱的风刃轨迹微微一滞!
就在这电光石火的间隙,顾微尘睁眼。
她的眼瞳深处映出脉傀胸腹间那块镂空阵盘的全貌——不再是冰冷的控制中枢,而是一枚刻满细微凹痕的晶石,每一道纹路都像心跳的余震,记录着百名试阵者临终前最后一瞬的痛感波形。
那些波形杂乱、尖锐、断裂,如同濒死之人的哀鸣,却被一丝不苟地镌刻下来,重复了九百年。
“你不是在杀人……”她喃喃,识海翻涌,“你是在记录他们的死法,想找出活路。”
这一刻,她忽然明白了这座阵的意义,也明白了脉傀的存在本身。
它不是守阵者,是见证者;不是刽子手,是执笔人。
它用九百年孤独,一笔一笔写下失败的答案,只为等一个能看懂这些“伤痕”的人。
她不再尝试激发阵法,也不再强行贯通灵流。
相反,她缓缓引导自身痛感,顺着那条被风蚀割裂的伪经脉,反向注入阵图。
每一道伤口的灼痛、每一次灵流断裂的撕扯,都被她清晰感知,并刻意放大,与记忆晶石中的波形一一对照。
风刃渐缓,仿佛天地也在倾听这场沉默的对话。
脉傀石首微动,砂磨般的声音竟带了一丝迟疑:“你……为何不逃?”
顾微尘咳出一口血,唇角却扬起一抹极淡的笑:“因为修文物,从不问东西该不该修,只问它还能不能修。”
话音落下,她指尖轻点阵眼中央,青蚨剑无声出鞘,寒光一闪,划开自己最后完好的一段伪经脉。
灵流如血,汩汩注入阵心。
刹那间,风窟深处,一道虚幻的经络光影缓缓亮起——纤细、脆弱,却完整地连接了地脉断口。
而脉傀胸腹间的阵盘上,那沉寂了九百年的晶石表面,悄然浮现一道全新的波形:平稳、坚韧,带着七重微弱却同步的呼吸节奏,宛如新生之心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