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珠入土即隐,下一瞬,整片沙地剧烈震颤!
那些混乱错结的灵纹仿佛被唤醒,竟开始自行蠕动、对接、归位。
一道古老阵基的轮廓徐徐浮现,由暗转明,宛如沉睡千年的魂魄睁开了眼睛。
图叟踉跄后退,笔锋剧颤:“你……竟以凡血引动‘归藏阵眼’?!”
顾微尘抬起染血的脸,声音很轻,却穿透风沙:
“不是引动——是唤醒。”
她望着脚下逐渐亮起的阵纹,一字一句:
“它们从未死,只是被忘了。”黄沙沉寂,风声渐稀。
地脉的震颤缓缓平息,那道由顾微尘以血唤醒的阵纹如余烬般明灭不定,却终究没有熄灭。
幽光自裂隙中渗出,一缕缕盘绕升腾,在荒芜沙海之上勾勒出一条细若游丝的小径——它并非实体,而是灵纹重新归位后留下的“痕迹”,像是天地在溃败千年后,终于吐出的一口残息所凝成的路标。
墨鸦率先展翅,黑羽划破昏黄天幕,肩头那片轻纱无风自动,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牵引。
它低鸣一声,不偏不倚落在小径起点,回头望她,眼中似有星火流转。
顾微尘缓缓拔出青蚨剑,剑身嗡鸣不止,伪经脉之气在体内回旋一周,竟比先前流畅三分。
她低头看着掌心尚未愈合的伤口,血已止,可指尖仍残留着与地脉共鸣时的麻意——那不是力量的增长,而是一种“连接”的确立。
就像她曾修复一件千年古琴,在拨动第一根断弦时,听见了器物深处传来的一声轻叹。
她站起身,动作沉稳,仿佛刚才耗尽心血的并非肉身凡躯,而只是另一场寻常的文物修复作业。
可唯有她自己知道,这一次,她修补的不是死物,是活的天地之脉。
魏无牙收刀入鞘,药火熄灭,但刀脊上那一簇新生的绿芽却愈发鲜嫩,顶端绽开一朵淡紫色的小花,花瓣微颤,沁出丝丝清香。
他怔怔望着,忽然笑了,声音沙哑:“我走了一辈子的路,都是用刀劈出来的。可今天……”他顿了顿,目光投向那条微光小径,“原来路不是走出来的,是修出来的。”
风掠过沙丘,卷起细尘,拂过图叟枯槁的衣袍。
老者依旧伫立雾中,秃笔垂落,笔尖滴下一滴墨汁,落地即化为焦痕。
他的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——愤怒、震惊、还有……一丝难以察觉的敬畏。
良久,他喃喃开口,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吞没:
“匠主,你选的人……比我想象的,更不怕死。”
话音落时,他人已如烟散去,只余一句残响飘荡在空旷沙海:“三碑未全,门不开;血不继,魂不归。”
顾微尘没有回应,只是默默将青蚨剑收回袖中,指尖轻轻抚过剑柄上那一道细微的裂痕——那是前夜在毒瘴边缘,她用伪气强行引导时留下的损伤。
她本想立刻修补,却又停住了手。
有些伤,不必急于修复。
先让它记住痛的位置。
夜色悄然降临,北荒的星空格外清冽。
九颗主星悬于天穹,排列成一道倾斜的弧线,宛如断裂的锁链。
顾微尘盘坐于一座高耸沙丘之上,脊背挺直如针,一束微不可察的银光自她尾椎升起,沿着督脉缓缓上行,与天上某颗星辰隐隐呼应。
她取出寒村铜牌,铜面斑驳,其上刻痕古老难辨。
可在星光照耀下,那些纹路竟开始微微发亮,其中一道弯曲弧线,竟与天穹中一颗暗星的轨迹完全重合。
墨鸦飞落她膝前,黑玉簪自虚空中浮现,簪身微震,一行细字悄然浮现,墨迹如血:
“归墟门开,需以断脉之血,浇三碑。”
她闭目,呼吸放至最缓。
就在此时,识海深处,青蚨剑灵最后一缕残音悠悠响起,仿佛来自远古的回声:
“三碑者——名碑、命碑、陵碑。”
远处,沙海尽头,风沙忽而停滞。
一道巨大轮廓从黄沙之下缓缓显露——半埋的碑体宽逾十丈,表面布满龟裂,苔痕与沙砾交织覆盖。
依稀可见两个古篆大字,深凿入石,纵然岁月磨蚀,依然透出森然古意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