丹名录。
与此同时,灵田之外,一道黑影悄然靠近灰台。
风不起,叶不动,那人却如鬼魅般贴地潜行,直扑堆放丹灰的核心区域。
袍角翻飞间,露出一角熟悉的丹房执事腰牌。
她站在灰堆之前,呼吸急促,眼中怒火与恐惧交织。
手指抬起,就要掀翻最近的一排陶罐——
可就在指尖触及灰烬的刹那,一股尖锐刺痛猛然自血脉深处炸开!
她猛地缩手,低头一看,指尖竟渗出血珠,而那一撮看似死寂的灰烬,正微微起伏,仿佛……有了心跳。
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,灰面之上,一丝极淡的红雾缓缓升腾,隐约凝聚成一张模糊的脸。
那脸望着她,嘴唇未动,一声凄厉悲鸣却直接响彻神魂:
“孙七娘……你还记得我吗?”孙七娘指尖剧痛如刀割,那撮灰烬竟似活物般蠕动起来,红雾凝形,一张模糊却扭曲的脸在烟尘中浮现——眉心一点朱砂痣,眼角下垂,正是三年前她亲手焚毁的一炉养心丹残魂。
“你嫌我火候不足……将我化灰。”虚影开口,声音非人,像是千百道哀鸣叠加而成,在寂静夜中刺入耳膜,“可我本可救一人命!那人后来经脉尽断而亡……他的血,也该算在你手上!”
孙七娘踉跄后退,脸色惨白如纸。
她不是没见过丹灵,但那是圆满金丹才有的造化,岂会出现在一炉未成的劣丹之上?
更遑论这残魂竟能追溯因果、直指人心!
她张口欲喊“妖术”,可喉咙发紧,仿佛被无形之手扼住。
风未动,影先至。
裴元礼从暗处走出,玄袍无纹,腰佩监察玉令,眸光冷如寒星。
“执律堂稽查三年丹房记录,七起走火事故,皆因你私毁未成之丹,引药煞反噬。更有三十六炉尚有回天之机的残丹,被你以‘不合规制’为由尽数焚灭。”他抬手一招,空中浮现出数道烙印着丹纹的玉简,“你犯‘绝药道’之戒,阻断天地药性循环,今日……便是清算之日。”
“我不信!”孙七娘嘶声尖叫,浑身颤抖,“我只是按规矩办事!丹不成型便是废物,留之何用?她一个凡尘根,凭什么改写丹道铁律?”
“规矩?”裴元礼冷笑,“谁定的规矩?是丹师公会?还是你们这些怕被人打破垄断的守门人?”他目光转向灰台中央那盏幽蓝灯火,“有人看见灰烬的记忆,有人听见残药的哭声,而你们——只看得见成与不成。”
话音落时,两名执笔吏已上前锁拿。
孙七娘挣扎怒吼,却被一道封言符贴唇,整个人被拖入夜色深处。
唯有那一地翻倒的陶罐边,那撮红雾缓缓沉降,最终融入泥土,仿佛一声叹息。
与此同时,顾微尘立于灰台中央,指尖轻抚一枚复原的凝脉丹。
它色泽黯淡,灵气稀薄,连最低品的黄阶下品都算不上,可在她的感知中,这枚丹的每一丝药性都如织锦般精准契合断裂经络的走向——它是残缺的,却是完整的。
她将丹置于莲心灯下,九株净心莲感应微光,叶片轻颤,露珠滚落如泪。
“我给它起个名字——”她低声说,声音不大,却似落在每个人心上,“‘微光’。”
话音落下刹那,丹药微微一震,一丝极细的金光自内渗出,如蛛网蔓延,与莲心灯共鸣,竟引动地下九枢灵脉隐隐共振。
远处绝崖之上,盘坐于雷狱锁链中的陵不孤猛然睁眼——心口第三寸雷纹崩裂,幽蓝灵流冲天而起,划破长空,化作一道贯穿星野的光痕,仿佛回应某种久远誓约。
夜风骤止。
天地仿佛屏息。
而在黎明未启之际,灰台之外的林径尽头,已有脚步窸窣。
晨雾未散,轮廓朦胧,十余道身影静静伫立,手中捧着各式旧瓶残匣,眼中却燃着微弱却执着的光。
石碑之下,顾微尘垂首静立,手中泥丸泛润,似墨非墨,悄然待落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