刀的主人是个面容沧桑的采药人,为了采摘一株悬崖上的“血龙藤”,被妖藤绞断了刀脊,刀身灵纹尽毁,几乎成了一块废铁。
顾微尘接过断刀,没有立刻动手。
她闭目凝神,指尖抚过刀身断口,感受着其中残留的、不甘的哀鸣。
七日后,她开窑取刀。
她以静心泥为基,填补了断裂的刀脊,再以自身窑火反复煅烧,使泥与铁完美融合。
最后,她效仿古老的金缮之法,以昂贵的庚金丝为引,重新在刀身上勾勒缝合,将断裂的灵纹一寸寸重新链接起来。
当采药人接过焕然一生的断脊刀时,激动得双手颤抖。
他当场挥刀劈向路边一块顽石,只听“嗤”的一声轻响,刀光如一抹银电闪过,坚硬的顽石应声而裂!
更令人惊骇的是,刀光掠过之处,竟引动了顽石中沉寂了千百年的残存石灵,发出一阵微弱的共鸣!
这已经不是修复,这是再造!
消息如同炸雷,彻底引爆了坊市。
无数人涌向尘角,想要一睹神技。
坊市中那些无人问津的残破法器,价格竟在一夜之间悄然上涨。
杜明远再也坐不住了。
他再次派出那队凶悍的护卫,命令他们将那个不知好歹的“微尘铺”彻底砸烂。
然而,护卫们刚冲到摊前,领头一人一脚踹向木案,脚还未触及,一股无形的巨力猛然反震而来!
“砰”的一声,那人如同撞上一堵看不见的墙,倒飞出去。
其余几人上前触碰,无一例外,皆被一股奇异的符力震得双臂酸麻,气血翻腾,狼狈不堪地逃了回去。
摊位之下,三枚用静心泥捏成、刻画着玄奥符文的“反震符”正微微发光。
那符文的脉络,赫然是从《尘脉经》的残页中逆向推演而出,是独属于顾微尘的守护。
经此一事,再无人敢来微尘铺闹事。
当夜,老秤头佝偻着身子,悄然来到铺前,将一卷用油布精心包裹的泛黄帛书放在案上。
“这是老头子我年轻时偶然所得,《残器百修录》,据说是上古灵匠门一位外门长老的手札。”他深深地看了顾微尘一眼,“丫头,这坊市的天,该变一变了。”
顾微尘展开帛书,只看了几眼,呼吸便急促起来。
其中记载的“灵纹溯源法”“魂引续灵术”等闻所未闻的古法,仿佛为她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,正与她“修复即修行”的道途不谋而合。
她如获至宝,连夜抄录,将其中繁复深奥的核心技法,简化为更易上手的“三式九法”,默默刻录在几块静心泥板之上,分别赠予了值得信赖的阿陶和刀疤李等人,嘱咐他们寻觅可靠之人,暗中传授。
一张以修复为纽带,以底层匠人为节点的无形之网,已在坊市最深的黑暗处,悄然织成。
月末,坊市一度的测灵补录之日将至。
顾微尘早已攒够了报名的灵石,但她只是静静地站在自己的小铺前,望着远处夜市的璀璨灯火,最终却未动身。
她轻轻抚摸着胸口,轻声自语:“我,不再需要他们来测我能不能修道了。”
她取出那枚灵匠令。
令符的背面,那副神秘的山河图上,原本细若游丝的黑血纹路,此刻已经狰狞地绕着那扇紧闭的祭器之门盘踞了整整三周。
更让她心神震动的是,从那紧闭的门缝之中,似乎有一只“无形之手”正在缓缓伸出,与她脑海中勾勒出的那副“星络图”,产生了遥遥的扣合。
同一时间,杜府书房内,杜明远正将一本本见不得光的账册投入火盆。
熊熊的火焰中,他仿佛看到一行猩红的字迹在火舌里扭曲、浮现:“你压得住废铁,压不住……要翻身的尘。”
窗外,尘角的方向,那盏静心泥灯的光芒,虽微弱,却坚定地穿透了浓重的夜色,彻夜未熄。
而她案前悄然增多的残器,如同无声的投票,正汇聚成一股足以撼动坊市根基的暗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