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雪如刀,割裂了天与地。
顾微尘立在村口,那刺骨的寒意仿佛要渗入骨髓,却被赵三新制的导热护膝化去几分。
松木的温润纹理贴着肌肤,陶环缓缓释放着积蓄的体温,如同村人无声的期盼。
她没有回头,身后那片在风雪中摇曳的灯火,是她必须守护的温暖,也是她此行唯一的退路——一条她绝不能踏上的退路。
山魈的低吼被风雪吞没,最终化为寂静。
她将那枚刻着古朴“匠”字的灵匠令紧紧贴在胸口,冰冷的金属触及肌肤,却传来一丝奇异的温热。
这不是求生,是破局。
她比任何人都清楚,若不能踏入宗门,查清当年“祭器之裂”的真相,顾家那帮被权欲蒙蔽的长老,迟早会重启地火献祭,将整个寒村连同地脉一起,化为他们晋升的阶梯。
邻镇坊市比想象中更为喧闹,即便是在外门招新前夕的清晨,依旧人声鼎沸。
各路散修、世家子弟汇聚于此,灵光与俗气交织,形成一股独特的浮躁气息。
高台之上,一个身穿云纹锦袍的中年男子正襟危坐,他便是负责“灵根初判”的周平。
他手中那把玉尺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,目光扫过台下众人,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。
当他的视线落在顾微尘身上时,那审视瞬间化为毫不掩饰的轻蔑。
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,脚下是沾满泥雪的旧靴,全身上下别说一件灵器,就连像样的配饰都没有。
这种人,他见得多了,都是抱着一步登天妄想的穷苦凡人。
“下一个。”周平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股灵力,清晰地传遍全场,“凡尘根也敢来测?真是浪费时间。”他抬了抬眼皮,用玉尺点了点桌案,“规矩懂吗?三枚下品灵石,‘试碑费’。若测灵碑毫无反应,即刻退场,别在这儿碍眼。”
他话音刚落,周围便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声。
那些衣着光鲜的世家子弟,看顾微尘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知死活的笑话。
顾微尘面无表情,仿佛那些刺耳的嘲讽都与她无关。
她沉默着上前,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包,小心翼翼地打开,取出三枚灰扑扑的石币,轻轻放在周平面前的案上。
那不是灵石,只是凡间流通的货币,却是全村人东拼西凑,变卖了所有能变卖的东西后,换来的最后一点盘缠。
周平的脸色更冷了,他甚至懒得去碰那三枚脏兮兮的石币,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:“上去吧,让我看看你的笑话能演到什么地步。”
顾微尘深吸一口气,踏上那冰冷的测灵台。
台中央立着一块半人高的古朴石碑,碑面布满岁月侵蚀的痕迹。
她伸出手,掌心缓缓按在石碑之上。
一息,两息,三息……
全场雅雀无声,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块石碑上。
然而,预想中的灵光并未出现。
石碑依旧是那块死气沉沉的石头,只在顾微尘手掌接触的地方,极其微弱地泛起一丝浑浊的灰气,转瞬即逝。
“哈!”周平猛地一拍桌案,站起身来,声音中充满了快意与鄙夷,“果然是废到不能再废的凡尘根!连一丝灵光都引不出来!按外门规矩,测试失败者,需缴纳十枚下品灵石作为‘失败罚金’,否则即刻驱逐出坊市,永不录用!”
十枚下品灵石!
这无异于一个天文数字。
周围的哄笑声更大了,充满了幸灾乐祸。
然而,在所有人的注视下,顾微尘却没有收回手。
她依旧保持着按着石碑的姿势,双眼却缓缓闭上。
众人以为她是吓傻了,或是心有不甘,却不知她的神识早已沉入一个外人无法窥探的世界。
前世,身为顶级文物修复师的她,曾为修复敦煌壁画,用最精密的红外线扫描仪,看透层层颜料的覆盖,直抵壁画最初的隐藏笔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