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直门外的晨雾还未散尽,女医局的朱漆大门已被挤得水泄不通。
云苏微的素色马车刚拐过街角,便听见门楼下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声。
穿青衫的小医女们踮着脚,举着用竹片捆好的《妇科入门》抄本,发间的木簪在晨风中摇晃;裹着锦缎的贵女们被挤得鬓发散乱,却仍攥着绣帕朝她挥手——连昨日跪在西直门外求神的老妇都来了,怀里还抱着孙女儿,说要替自家媳妇学两招。
王妃,您可算来了!春桃掀开车帘,脸蛋红得像沾了露的石榴,周院正说,昨儿夜里就有人搬着铺盖在门口守着,说是怕抢不到前座!
离玄烬掀开车帘的手顿了顿,眼尾微挑:本王的监国府都没这阵仗。
云苏微笑着将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:您的监国府要谈家国大事,女医局...是给天下女子谈活计的。
话音未落,人群突然分开条道。
穿月白宫装的贤嫔踩着莲步过来,腕间金铃轻响:苏微妹妹,本宫可是应了你的约。她身后跟着六个捧着锦盒的宫女,这是太后赏的回春露,说是给女医局当药材。
云苏微瞥见锦盒上的赤金鸾纹,心里有数——太后这是借贤嫔的手,给女医局递了把尚方宝剑。
她福身谢过,余光却扫到街角那顶缀着珍珠璎珞的软轿。
哟,这不是定国公府的二姑娘么?春桃嘴快,怎么,云若雪也来听女医局的课?
云苏微顺着她的目光望去。
云若雪正扶着丫鬟的手从轿子里出来,葱绿罗裙上绣着并蒂莲,腕间的翡翠镯子晃得人眼晕。
她今日刻意梳了已婚妇人的牡丹髻,却仍掩不住眼角的细纹——毕竟她嫁去安远侯府半年,到现在都没怀上孩子。
姐姐。云若雪捏着帕子走过来,声音甜得发腻,妹妹听说女医局要讲《妇科入门》,特意来给姐姐捧场。她扫过云苏微腕间的玉扣,眼尾微挑,就是不知...姐姐教的东西,可敢在大庭广众下验验真章?
离玄烬的手指在车帘上轻轻一叩。
暗处的暗卫立刻现身,挡住云若雪的去路:七皇子在此,二姑娘见了主子,怎的不行礼?
云若雪的脸瞬间煞白。
她慌忙福身,绣鞋尖却不小心勾住了阶前的青石板——这一跤摔得极巧,正好撞向云苏微身侧的药箱。
小心!春桃扑过去要扶,却被云苏微不动声色地拦住。
云若雪的手精准地扒住药箱边缘,指尖正要去掀箱盖——
二妹妹这是做什么?云苏微突然弯腰,指尖按在她肩井穴上轻轻一掐。
云若雪疼得倒抽冷气,手便松了。
药箱一声自动锁死,那是她用现代密码锁改的机关。
我...我脚滑。云若雪咬着唇,眼眶泛红,姐姐的药箱金贵,妹妹就是想帮着扶一把。
二妹妹的好意,本宫替苏微收了。贤嫔上前一步,金步摇在云若雪头顶晃了晃,不过女医局的规矩,听课要凭腰牌。
二姑娘的腰牌呢?
云若雪的脸涨得通红。
她昨日特意让安远侯夫人去求腰牌,可女医局的帖子写得明白:凡求医者、习医者,不论身份,需答三题,择优录取。她对着那三道题抓耳挠腮半宿——什么孕妇胎漏,是气虚还是血热?产后缺乳,通草该配穿山甲还是王不留行?——最后还是让贴身丫鬟替她答的,结果被周院正一眼识破,连腰牌都没拿到。
本宫倒有个主意。云苏微突然轻笑,二妹妹既然来了,不妨做个活例子她转向人群,诸位,今日第一课,便讲妇人不孕
人群立刻炸开了锅。
有小媳妇红着脸捂嘴,有老妇拍着大腿喊,连贤嫔都挑了挑眉——这话题在深宅大院里都是忌讳,云苏微倒敢拿到明面上说。
云若雪的脸白得像纸:姐姐...你这是何意?
二妹妹嫁去安远侯府半年未孕,安远侯夫人昨日还托周院正递了帖子,说要请我去诊脉。云苏微的指尖搭在她腕上,正好今日当着大家的面,说说这的由头。
她的指腹刚触到云若雪的脉搏,瞳孔微缩——脉沉而涩,尺部尤弱,分明是胞宫受寒的征兆。
可更蹊跷的是,脉间还缠着缕极淡的腥气,像...
春桃,取我的银针。她声音冷了几分,二妹妹这脉,怕是有人动了手脚。
云若雪猛地抽回手:你...你血口喷人!
妹妹别急。云苏微从玉扣里摸出个玻璃试管,验孕水,取晨尿滴三滴进去,若变粉便是有孕。
妹妹不妨试试?
人群里立刻有人喊:安远侯府的二少夫人要是真有了,我家那口子也能来验验!
云若雪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。
她当然知道自己没孕——安远侯根本不碰她,说是嫌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