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境的雪片裹着冰碴子,劈头盖脸砸在临时搭起的尸棚帆布上。
云苏微跪在草席上,呼出的白气刚飘起便被寒风绞碎。
她戴着手背缝了细麻的手套,指尖轻轻抚过那具幼尸的后颈——十二三岁的孩子,喉结处的穿刺伤还凝着黑血,掌心的老茧却比戍边十年的老兵还厚。
叮——神经毒素波动曲线已记录。
寄生深度达中枢延髓,宿主死亡后三刻钟内虫体仍具活性。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时,她的银针正挑开第三节脊椎骨。
细若发丝的白线突然蠕动,像根被踩疼的蚯蚓,她瞳孔骤缩,喉间泛起腥甜。
石头...她摘下被血渍浸透的口罩,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铁板,上个月你还蹲在苏济堂门口,举着半块烤红薯说要攒钱给瞎眼娘治眼。风掀开尸布一角,露出孩子怀里半块没吃完的锅盔,硬得能硌掉牙,你说要省下饭钱买糖,可这锅盔...是从马槽里捡的吧?
她指尖颤抖着抚过孩子青灰的脸颊,突然想起昨夜守灵时,这具冰冷的躯体曾在子时抽搐——不是尸僵,是蛊虫在啃食最后一丝生机。
那时她贴在孩子耳边,听见极轻的呜咽:娘...别卖我...
次日军帐里的炭火烧得正旺,主帅王怀瑾的狼毫笔地拍在案上:这些尸体全是蛊母温床!
本帅下令,申时三刻焚尸!羊皮地图被震得卷起边角,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红圈——全是北境百姓失踪的村落。
云苏微霍然起身,十根缠满绷带的手指地压在案上。
每根指尖都插着试毒银针,针尖泛着幽蓝,像十支淬了毒的冰棱:王大人说他们是敌人?她向前半步,玄色披风扫过案角的茶盏,昨夜我守到三更,听见十五具尸体里,有十三具在说梦话。
帐中骤静。
有个小的,才十岁,她声音突然轻下来,像怕惊醒谁,娘,我疼。
另一个喉管被蛊虫咬穿的,反复念娘,锅里的粥要糊了她猛地扯下手套,指腹重重按在地图上失踪的青牛村这些孩子,是被摩罗教用换粮契骗走的百姓子嗣!
王怀瑾的手顿在半空。
陈骁攥着腰刀的指节发白,突然开口:王妃若要去...他喉结滚动,我带三百死士护你。
当夜,云苏微蹲在火盆前,看最后一页病历被火苗舔成黑蝴蝶。
系统低温舱的蓝光映得她眼尾发青,三枚裹着冰魄的蛊卵地封进玉盒——这是她能传递给离玄烬的唯一信号。
玉盒内侧刻着极小的字,是新婚夜他用匕首在她掌心划的,说这样就算走散,也能循着血找你。
她换上林半山遗留的医女袍服,脸上抹了灶灰,接过赵五斤递来的破药箱。
那投诚的士卒喉结动了动:夫人...那窟里的守卫都喝了蛊血,见人就咬。
我知道。她将账本夹页塞进箱底夹层,用炭笔匆匆写了行字:若我未归,请查王府旧井水脉流向。墨迹未干便合上箱子,小桃,跟紧我。
雪岭的冰瀑在月光下泛着幽蓝,像道凝固的银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