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会那日,云苏微捧着孤本跪在丹墀下。
离玄烬坐在龙椅上,目光扫过她发间那枚银针簪——那是他亲手打的,刻着“破局”二字。
“《黄帝内外经》有载,上古医家不分男女。”云苏微的声音清亮,“今太医院诸公言‘阴阳’,可当年太宗皇帝染痘,是谁在宫外搭棚施药?是孙老医正的师母,一位女医!”她突然提高声调,“周尚书,你说女子不能参议医政,那这卷皇帝亲批的‘医政改革谕’残片,算什么?”
她展开半幅残纸,“允女医入太医院”的朱批赫然在目。
周廷章的脸瞬间煞白。
他刚要开口,影十三突然闪进殿内,在离玄烬耳边低语几句。
离玄烬的指节重重叩在御案上:“周爱卿,你儿子强占民女致其投井的事,刑部卷宗可还在?”
殿内落针可闻。
周廷章踉跄着跪下去,额头撞在青石板上,发出闷响:“臣……臣教子无方……”
“削职查办,家产充公。”离玄烬的声音像浸了冰水,“着刑部彻查其过往罪行。”
退朝时,云苏微望着周廷章被拖出去的背影,袖中银针囊里的《女医录》硌得手背生疼。
她知道,这不过是第一仗。
当夜,夜雨敲得窗棂叮咚。
云苏微在烛下整理新收的医案,忽听院外枯枝“咔”地断裂。
她不动,指尖在银针囊上轻轻一按,三枚淬了麻沸散的银针已落在掌心。
黑影翻进院墙时,她看清了——是被软禁的宗正卿云鹤年。
他的鹤氅破了几个洞,白发沾着雨珠,眼睛红得像要滴血:“你改得了医政,改得了祖制吗?皇史宬里的诰命,刻着大衍百年规矩!”
云苏微起身,烛火映得她眼尾泛红:“改不了,所以我不改。”她将《新政十二条》推到他面前,火漆封印在烛下泛着蜜色,“我重写。”
话音未落,窗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。
守陵官的亲卫撞开院门,跪伏在雨里:“医正大人!皇史宬副库……失火了!”
云苏微走到廊下,望着东南方腾起的火光。
雨丝里飘来焦纸的气味,混着檀木灰烬的苦。
她摸了摸怀里的《新政十二条》,那里还留着离玄烬今早盖的玉玺印——温度还没散。
天快亮时,雨停了。
宫门前的灯笼还亮着,照见三三两两的官员裹着披风赶来,交头接耳的声音像春蚕吃叶:“听说皇史宬烧了?”“烧了三十七卷诰命!”“那新……”
云苏微站在檐下,望着东方泛起鱼肚白。
她知道,等会儿会有更多人来——带着惊慌,带着试探,带着对新规矩的恐惧与期待。
而她要做的,不过是把火再烧得旺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