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踉跄着扑向龙案,枯枝般的手就要去抓那方帛书。
可他刚抬起脚,就见一道银光破空而来——云苏微站在台阶最高处,袖中银针精准刺入他肩井穴。
云鹤年僵在原地,像被定住的木偶,只剩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。
离玄烬望着云苏微,眼底翻涌的暗潮几乎要漫出来。
她站在风雪里,鹤纹医袍被吹得猎猎作响,发间的青玉簪子闪着温润的光——那是他用第一次“犯傻”偷来的玉料,请宫外老匠人雕的。
那时他蹲在她院子里的桃树下,把玉簪塞进她手里,说“微微戴这个好看”,她笑着骂他“傻王爷又乱捡东西”,却在第二日就别在了发间。
“儿臣不求施舍之权。”离玄烬转身单膝跪地,仰头望着龙椅上的皇帝,“只问一句——父皇,可愿将这烂透的江山,交由一个清醒的人来治?”
皇帝望着他,目光里有十年前的影子。
那时小七才五岁,攥着他的龙袍角,仰着小脸说“儿臣要学骑射,保护父皇”。
后来他病了,后宫的药里总飘着奇怪的味道,小七就蹲在他床前,用发烫的小手给他捂脚,说“父皇不怕,小七给你暖着”。
他以为小七真傻了,可现在看着他眼里的光,突然想起太医说的话:“陛下,七殿下的痴傻,是药逼出来的。”
皇帝抬起手。
内侍捧着“监国金印”缓缓上前。
离玄烬望着那方金印,喉结动了动——这是他十年前就该拿到的东西,是先帝用最后一口气护着的东西,是他在偏殿里缝补玉佩时,梦里都在攥着的东西。
可就在金印即将落入他掌心的刹那,他突然收回了手。
他转身看向云苏微,目光温柔得像是要化在雪里:“微微。”
云苏微懂了。
她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玺,印纽雕着药葫芦,底部刻着“护国医卿”四个古篆——这是她用《医政五律》里的规制,带着医馆的学徒们熔了三炉精铜,耗了七七四十九天铸成的。
离玄烬接过两枚印玺,将监国金印和护国医卿印并列放在掌心。
他望着云苏微,嘴角勾起十年前那个“傻子”才会有的笑,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:“我不需要你们施舍的江山。”他抬手,将监国金印踢进龙案下的金印箱,“但我要她点头的天下。”
殿外突然炸响一声惊雷。
雷光劈亮天际,照得离玄烬玄金战铠上的龙纹活了过来,仿佛要腾空而起。
殿外的百姓呼声如潮涌来,“七殿下”“苏医正”的喊声响彻云霄,震得太极殿的飞檐都在摇晃。
云苏微望着他,突然想起昨夜他在密室里翻账本的模样。
烛火映着他的侧脸,伤疤在阴影里若隐若现,却掩不住眼底的锋芒。
他说:“微微,等我撕开这层傻皮,要你站在我身边,看这江山改姓。”
现在她站在这里,看他踩着满地玉珠,握着她的印玺,看旧时代的尘埃在雷雨中簌簌坠落。
龙椅上的皇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。
内侍手忙脚乱地捧药碗,却见他咳着咳着,指缝里渗出一缕黑血——那是十年前就种下的毒,终于要发作了。
离玄烬转身看向龙椅,目光沉了沉。
他将两枚印玺收入袖中,玄金战铠在雷光下泛着冷冽的光。
殿外的更鼓声传来,已是三更天。
太极殿的匾额在风雨中摇晃,“太极”二字的金漆剥落了一块,像极了旧王朝崩裂的缺口。
(政变平息次日,皇帝昏迷不醒,离玄烬正式监国。
朝议之上,当值的起居郎捧着新誊的《大衍起居注》,却在“监国”二字后顿住——离玄烬执朱笔添了一行小字:“与苏医正共决朝事”。
满朝哗然时,云苏微的医馆外排起了长队,有百姓举着“苏圣手活我老母”的锦旗,也有官员捧着礼单,却被门房挡在门外:“医正说了,今日只看寻常百姓的病。”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