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识空间里,云苏微牵着幼年离玄烬的手,每一步都踩碎满地浮光。
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像被风掀开的经卷,在他们脚边翻涌——
青瓷盏摔碎的脆响先钻进耳朵。
五岁的小皇子缩在屏风后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看着穿霞帔的女子倒在血泊里,喉间还挂着半声。
他想扑过去,却被宫墙里渗进来的寒气冻得发抖,连哭都发不出声。
那是我母妃。幼年离玄烬突然开口,声音像被揉皱的纸。
他的手指在云苏微掌心蜷缩成小拳头,她最后看的方向...是我藏的地方。
云苏微心口发紧。
她蹲下来与他平视,看见他眼底浮起一层水雾,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——像极了后来那个站在雪地里数尸体心跳的离玄烬。
姐姐,你看。孩子突然拽她衣袖。
第二幅记忆展开:少年离玄烬站在冰天雪地里,怀里抱着具僵硬的小尸体。
谢无咎的声音从上方飘来:七殿下,这是您选的替死鬼。他的指尖还沾着血,匕首上的红绸被风吹得猎猎作响。
我数了三百六十五下。孩子的声音突然发颤,他的心跳停在第三百六十五下。他仰起脸,睫毛上凝着虚空中的,姐姐,是不是我不选,就不会有人死?
云苏微喉头发哽。
她想告诉他,这不是他的错,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——这些年他在黑暗里独自舔舐的伤口,哪里是几句话能抚平的?
姐姐...孩子的脚步忽然顿住。
云苏微顺着他的目光望去,瞳孔骤然收缩。
那是间雪白的病房。
仪器发出刺耳的滴答声,她浑身插满管子,指尖的血氧仪红光急促闪烁。
前世的自己正望着天花板笑,嘴角还带着血:手术记录...第七百二十八例...成功...
姐姐也走了吗?孩子的手开始冰凉,像母妃,像小福子,像所有说要陪我的人一样...
云苏微猛然惊醒。
原来系统早将她前世死亡的画面刻进药佛之心的共鸣场,那些她以为早已遗忘的疼痛,此刻正化作最锋利的刀,扎在离玄烬的意识里。
不是走了。她攥紧孩子的手按在自己心口,是...是我来找你了。
找死!
冷喝炸响。
黑袍祭司不知何时出现在前方,十根银丝拧成巨网,铺天盖地罩下来。
那些与离玄烬相似的木偶张牙舞爪,眼窝里渗出黑血。
云苏微将孩子护在身后,银针已攥得发烫。
可就在银丝要缠上她脖颈的刹那——
阿烬,阿烬...
一道温柔的女声从虚空深处飘来。
穿青衫的老妇从阴影里走出来,怀里抱着褪色的襁褓。
她眼角有细纹,却笑得像三月的春阳,与云苏微在离玄烬旧物里见过的那幅画像分毫不差。
母妃?幼年离玄烬的声音在发抖。
老妇蹲下来,用指腹轻轻碰了碰他冻红的鼻尖:我的阿烬,怎么又躲在屏风后面?她哼起一支走调的摇篮曲,月光光,照地堂...阿烬乖,睡暖床...
所有木偶突然定住。
黑袍祭司的脸扭曲成恶鬼,他挥袖卷起黑雾:贱婢之音,也敢乱我大计!
黑雾裹着阴风扑向老妇。
云苏微想都没想,反手将银针扎进自己掌心,鲜血溅在老妇心口:你说她是虚影?
可这血,是真的!
老妇的身形开始透明,却笑得更温柔:阿烬,要好好活着...她的手抚过孩子发顶,要相信...有人会为你而来。
歌声化作金色涟漪扩散。
那些木偶的银丝一根根断裂,黑袍祭司发出刺耳尖叫,被涟漪撕成碎片。